第三百六十八章 互訴衷情
2024-06-14 18:30:30
作者: 烏的烏
左盛妍一個激靈,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跪帶爬蹭到了楊哲瀚身邊,不知所措地從韓雲飛手裡接過了他。
楊哲瀚突然在那一刻釋然了,那些莫名的愧疚,那些跟自己較著勁兒過不去的後悔,就在子彈衝出槍膛的一刻,隨著血滴在了地上,融進了土裡。
要是有我在,你就不會出事。
放心,妍妍,以後,我都在……
周圍人一窩蜂沖了上來,搡的左盛妍一個趔趄又一個趔趄,最後被急匆匆架著楊哲瀚上擔架的衛生員撞倒在地上的時候。
還是韓雲飛托住了他的胳膊,把三魂沒了六魄的人,一股腦塞進了有楊哲瀚的那輛車後面。
左盛妍跪坐在那兒,慢慢蹭到一臉血的楊哲瀚身邊,嘴一撇,一副要哭的樣子,忍了又忍終於把眼淚憋了回去。
然後抽搭了一下,手指捏起衣角,慢慢擦著楊哲瀚臉上的血。
楊哲瀚微微睜開了眼,沒心沒肺的熟悉笑容,讓左盛妍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摳進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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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妍……」
左盛妍聽著那人這樣喊自己,額頭疼出的細汗洇濕了頭毛,那顆剛集訓時特意剃的毛栗子,不知不覺又變回了酷guy的模樣。
疼是真的疼,鑽心的疼,楊哲瀚網起的眉毛,皺起的鼻頭都在告訴左盛妍,他疼。
左盛妍把人死死摟進懷裡,她感覺現在的自己渾身發抖、手腳冰涼,腦袋像被一把錘子狠狠砸過了一樣,整個人搖搖欲墜,隨時都能跌入無盡的深淵。
她知道槍打在身上有多疼,可是現在槍沒有打在她的身上,她連替這個人忍不住哭一哭的資格都沒有。
左盛妍強忍著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不想讓楊哲瀚再分出多餘的心思給他。
她只能用力握著楊哲瀚的手,指尖纏綿的時候仿佛能讓彼此安心一點。
「楊哲瀚……沒事兒的,肯定沒事兒的,我在呢。」
安慰別人的話偏偏顫抖得不成樣子。
楊哲瀚沒有力氣伸手抱抱她,只能無力地抬了抬手。
左盛妍拿著楊哲瀚的手放到了自己嘴邊,親了親,又蹭了蹭,最後兩隻手抱住了楊哲瀚的那隻手,把自己的臉深深埋了下去,半天沒抬起來。
再抬起來的時候眼眶紅紅的,連眼尾都讓人看著心疼。
「楊哲瀚,我答應了,要把你們好好帶回去,你別叫我食言。」
手術室外,是急的團團轉的張振霖和王冠博,李鶴東被他倆轉的心煩,從褲兜里摸了根煙叼在了嘴裡跑到窗口躲清閒,看著瓷磚牆上貼著的碩大的禁菸標語,到底沒拿出打火機。
韓雲飛看著默默坐在一旁,整個背都弓下去,把自己快要埋起來的左盛妍,皺著眉頭走了過去,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盛妍,你放心,哲瀚一定會沒事兒的。」
左盛妍低著頭搖了搖腦袋,沒有吭聲。
可是削瘦的骨頭握在韓雲飛手裡,就像是受驚的雞崽子一樣一抖一抖的,一直沒停下來。
手術室的燈滅了,左盛妍就好像突然沒了方向,她迷茫地看著門一點點打開,看著那個大夫出來,看著他摘下口罩,嘴一張一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最後,只是聽見了「脫離危險」四個字,左盛妍忍了一路的眼淚突然不要命地往下掉,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左盛妍等著醫生來通知她可以進去探望的時候,已經把桃花眼哭成了成熟的大桃子,眼皮腫得老高,眼睛紅的嚇人。
她就這樣出現在楊哲瀚的面前,臉上還沾著楊哲瀚的血。
楊哲瀚強忍著傷口疼,笑出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守寡了。」
左盛妍上來作勢要撕爛他的嘴,最後手卻落在了他受傷的肩膀上,皺起了眉頭,小聲埋怨道:「你不許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了……」
楊哲瀚無奈地笑笑,有氣無力地跟他扯皮逗他高興,「祖宗,你可是共產黨員,你信馬克思的,唯心主義那一套咱能不能算了?」
左盛妍一撇嘴,帶上了哭腔,拔高了音量,「馬克思教你的豁出命去給別人擋槍!」
楊哲瀚露出那個招牌的痞笑,油嘴滑舌地壓著眼前這人的火,「馬克思說,這樣左盛妍同志以後就會對我死心塌地了。」
眼看著左盛妍的拳頭又要揮上來,楊哲瀚嬉皮笑臉伸出沒受傷的手攔了下來,笑道:「再說了,你又不是別人。」
左盛妍老臉一紅,聽著楊哲瀚繼續跟他逗悶子,「英雄救美,傳統美德嘛,我打小救美救習慣了,誰捨得看這麼一個漂亮妹妹受委屈啊?」
左盛妍想走,手被人攥著,又不敢使勁,可是不走又實在受不了這個老流氓。
眼看著左盛妍的臉就快變成開水壺了,韓雲飛帶著隊裡那幾個人進來了。
左盛妍得救一般抽出自己的手,然後起身給他們讓座,「你們來了。」
韓雲飛伸手把他按了回去,然後笑著坐到了另一張空病床上,「怎麼著太子爺?
左首長楊司令這慰問電話都打到我這來了,一會兒您老人家抽空報個平安?」
楊哲瀚硬生生被氣得開始咳嗽,頭大得想拿被子蒙上自己,「你們嘴怎麼這麼快,告訴他們幹嘛啊!」
韓雲飛好笑地看著他,道:「不告訴首長,怎麼給你申請一等功啊?」
「一等功?!咳!」楊哲瀚小眼睛放著光,看看左盛妍看看韓雲飛,「真的嗎,大隊長!」
左盛妍又好氣又好笑地撒開了扶著楊哲瀚的手,被他嚇得夠嗆。
韓雲飛笑夠了,給他吃了定心丸,「全團第一個拿了一等功的列兵,你小子可以啊,這一槍挨得人名兩得。」
楊哲瀚被他揶揄得只顧傻笑,手裡緊緊攥著左盛妍的手。
「那也得謝謝組織成全。」
左盛妍紅透了耳尖瞪了他一眼,「你差不多了啊!」
吃過晚飯,左盛妍讓他們都回去了,只留她一個人照顧楊哲瀚,還被好一頓調侃要「好好伺候」傷員。
楊哲瀚被左盛妍擰了一把沒敢跟著起鬨,只是笑著往外轟人。
一幫臭男人「哦~」著就出了門,差點讓左盛妍往外面扔凳子。
楊哲瀚看著低頭紅臉自顧自削蘋果的左盛妍,突然不太捨得逗她了,大手摸著人家的頭頂,揉亂了一腦袋順毛。
左盛妍梗著脖子躲他,嘴裡罵著「怎麼這麼討厭呢你」,卻故意收著力氣,揉到最後被楊哲瀚揉得徹底沒了脾氣,伸了伸脖子,自己就把小腦袋往人家手心裡送。
楊哲瀚笑著收回了手,然後拉開了窗簾,看著入了夜的越南,竟也與a市沒什麼兩樣。
他打量著身邊的那個小孩兒笑得眼底都是光。
乖乖巧巧小口咬著蘋果的小孩兒。
眼睛永遠水汪汪像個小鹿一樣的小孩兒。
就算穿著最簡單的白T恤也很好看的小孩兒。
他願意捧在手心裡的小孩兒。
他從小到大拼了命保護的小孩兒。
是別人的女豪傑……
也是……
他的小孩兒……
左盛妍傻傻看著窗外的星空,忘記了嚼嘴裡的蘋果。
楊哲瀚側過頭來,盯了她半天,最後笑著把她手裡的蘋果拿了過來,放到了旁邊的柜子上。
然後跟著她一起對著星星發呆,想著不切實際的那些事情。
「左盛妍,你說,我們會這麼並肩作戰一輩子嗎?」
左盛妍嚼嚼嘴裡的蘋果,咽了下去,老老實實答道:「我不知道。」
這人向來太坦誠。
坦誠到不肯答應所有虛無縹緲的海誓山盟,坦誠到從不會輕易許下戀人間的甜言蜜語,坦誠到他面對楊哲瀚的熱烈還能剝離出一絲理智。
楊哲瀚的笑到了嘴邊,又生生收了回去。
「但是我現在,應該能確定一件事了。」
楊哲瀚從浩瀚的星空中回到了他們之中,他扭過了頭,語調溫柔,「什麼?」
左盛妍也扭過頭,正對上楊哲瀚探究的雙眼,他朝她笑的那個弧度,讓左盛妍想起了十八歲那年,擊落自己一地心悸的神槍手少年。
月亮帶著一大兜的心事飛到了天上,每個星星裡面都藏著一個願望。
只有那隻紅眼睛的小兔子偷聽到了那天晚上,在那個異域風情的東方國家,由著窗戶從屋子裡泄出來的秘密。
有個男孩子說——
「我愛你。」
又有個女孩子說——
「我也是。」
楊哲瀚把人緊緊抱在懷裡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了那天在草坪上,左盛妍背著包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樣子。
直升機的聲音太吵,掀起的風又太大,可那句沒能被左盛妍聽見的「我愛你」,竟也能單單憑著默契等來它的下一句。
我說,
「我愛你。」
好巧啊,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