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同心

  「可我不想你有事。」

  長街很靜，好似能聽到飛雪的聲音，她的聲音很輕，卻是有如霹靂弦驚。

  沈靈早就預想到這一天，正如那夜月下出城追逐。

  樹下二人獨坐，仰望星河。

  雪落肩頭，打濕了少女衣衫，淡淡霧氣愈發急促。

  沈靈的目光有些躲閃，刻意說道：「你和他們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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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不一樣。」

  沈靈想起了那天月色下相處的時光，敞開心扉的少女因為這個男人而動容。

  情不自禁親吻了少年，可那一瞬間，少年亦是紅了臉。

  沈靈繼續說道：「韓青雲是我兄弟，他選擇追隨我，是為了終有一日向天下人證明，他不輸於韓青山，這是他要完成自己理想，為此，至死不渝。」

  葉靈謠沒有說話。

  沈靈繼續說道：「至於蔣寒，無論他是怎樣的人，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他和我一樣，手裡沾染過無數無辜人的性命，什麼時候死都不冤枉。」

  「那她呢？」

  沈靈知道她說的「她」是雲詩音，隨即苦笑道：「阿音是我的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我和她之間是否擁有感情，但已不再是只有夫妻之名，既是夫妻，她選擇和我一起面對艱難險阻，那本是理所應當。」

  聽到這話，葉靈謠也好似明白了什麼，嘴唇輕顫。

  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那你愛她嗎？」

  「這不重要。」沈靈立刻回答道。

  葉靈謠臉上浮現出一抹黯然，很快化作苦笑，就這般看著沈靈。

  沈靈直言道：「他們和你不一樣，他們追尋之物，都是願意為此奉獻一生，我和他們目光所及一致，而你……只是個傻姑娘，所求沒有結果的，所以我不能讓你和我們一起，除了不想讓你為難，更是不想讓你為了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付出更多。」

  說完這話，只見葉靈謠沉默了好久。

  她就這般一直盯著沈靈，突然流露出笑意，「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以為本姑娘是沖你來的？我承認，這世上找不到任何一個男子能如你這般，走進我心，可我選擇大魏，並不僅僅是為了你。」

  沈靈沉默著。

  「沈靈，我告訴你，不僅你，蔣寒、沈文君、宮朔、聶文通，都是我朋友，我不願見到大魏一步步走向深淵，所以……讓我來幫你吧，我希望永夜靈宮和大魏有一個好的未來，我自認為還算了解你，也知道和你為敵，永夜靈宮就算能取得勝利，也一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我在這兒，能幫你擋住護教長老，在我爹回到大魏之前，永夜靈宮的人，將會蟄伏不出，不會阻攔你。」

  沈靈一愣，儘管葉靈謠說得這麼輕鬆，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葉靈謠真的能在葉劍舟回來之前掌控永夜靈宮，那對此時大魏的形勢而言無疑是一件有利之事。

  但這便是葉靈謠將要獨自承擔的風險，那便是和自己的父親決裂。

  沈靈相信葉靈謠能做到，但更加猶豫。

  「沈靈，我希望的是選擇一個能共贏的未來，就像最初大魏接納永夜靈宮時所希望的那樣，我們永夜靈宮如今已是大魏的國教，至於父親為什麼要和張雲樓聯手，我不明白，但我覺得，你一定有辦法，能找到共存的方式。」

  說到這兒，沈靈其實心裡已經有了計劃，只要眼下能讓大魏的危機度過，和永夜靈宮之間，總是能周旋的。

  至於自己殺了一個聶臻，並不能改變局勢。

  還是那句話，能站在這天下頂流的人呢，大多是沒有心的，一個聶臻，最多只是讓葉劍舟憤怒，卻不至於讓他心生恨意。

  沈靈盯著葉靈謠，也不再猶疑，「葉姑娘，你放心，我們和永夜靈宮之間，不至於徹底翻臉，我殺聶臻要的不是想和你們翻臉，而是想要令尊知道，我不僅能上座參與這場名為天下的棋局，甚至還能掀桌子，這才是我們能共存的道理，如果我不能讓令尊看到我有這樣的資格，那你做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

  「殺一個聶臻就有資格了嗎？」

  「他？他死不死無足輕重，我是要讓令尊知道，如果和我聯手，是有機會制衡張雲樓的。」

  「怎麼說？」葉靈謠有些疑惑。

  「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以往的我，太過仇恨蜀國，甚至於到了見面不死不休的地步，如此，不利於他和張雲樓共同謀取利益的想法，令尊想要的是制衡，而不是掀桌，所以必須要除掉我這個不穩定因素，之前你認為令尊為什麼要放棄殺了我？」

  葉靈謠回想了一下，神情逐漸凝重，「難道不是因為你和張雲樓達成了某種共識，導致張雲樓出手幫你？給我們來了一招釜底抽薪。」

  「是也不全是，令尊驚訝的是我竟會和張雲樓有聯繫，的確，這一招釜底抽薪可以起到關鍵作用，張雲樓的態度也讓令尊疑惑，所以他要去荒州親眼見過張雲樓之後再做決定。」

  「所以，你已經有計劃了是嗎？」

  「不一定能成，但也許，咱們的未來，不至於非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咱們？現在又是『咱們』了？」葉靈謠莞爾一笑。

  沈靈無奈笑道：「行了，你做你想做之事，如果因此連累了你，我會給令尊一個交代，這無關立場，而是你我之間的交情。」

  「哼！這可是你說的，要是再敢自作主張將我踢開，本姑娘便擾得永生永世不得安寧！」

  說罷，葉靈謠轉身離去。

  沈靈此時也鬆了一口氣，葉靈謠做出這樣的選擇也在意料之中。

  當然，如果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沈靈也不能再多說什麼。

  ……

  此時的詔獄之前，沈鈺在韓青雲和蔣寒的陪伴下，成功「說服」了虎嘯營的人，前來見南宮江雪一面。

  因為南宮無跡的事情，南宮家被牽連，南宮江雪的親爺爺，也是當朝尚書令南宮文彧兩朝老臣，一生品性高潔，在事發那天，於皇宮大殿之上，為自證清白，撞柱而亡。

  可就算這樣，當今這位監國皇子也只是輕描淡寫說了一句：「奸臣賊子，冥頑不化。」

  如果陛下還活著，估計要被他這三兒子給氣死。

  老尚書令在朝中威望甚重，為他說話的人不少，可是三皇子才不管這些，人殺了一批又一批，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敢說話。

  只是苦了南宮家，滿門忠烈，如今還活著的，大多丟下了詔獄。

  而詔獄是個什麼地方，大魏子民心裡都清楚。

  一旦進了這個地方，不管你是不是有罪，先打一頓，打到皮開肉綻再開始問。

  如果嘴硬，什麼都不說，或者沒有說出他們想要的答案，便少不了折磨。

  這詔獄裡面，幾乎每天都會有新關進來的人，也會有搬出去的屍體。

  南宮家家世顯赫，就算如今落了難，也沒有幾個人敢落井下石，畢竟還有一個沈家在。

  當然，也有急著討好三皇子的人。

  但沈鈺來到牢房前，看到裡面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南宮江雪，頓時慌了神，怒由心起。

  蔣寒上前一把扯開了牢門，沈鈺衝上前抱起南宮江雪。

  此時的南宮江雪兩眼無神，凌亂的長髮擋住了她的臉。

  蔣寒上前一把脈，皺起了眉頭，「尊夫人的修為被廢了，此時氣息微弱，應該還被動過大刑。」

  聽到這話，沈鈺咬緊牙關，轉頭看向蔣寒和韓青雲二人，「你們是老二的親信對嗎？」

  蔣寒看著沈鈺那要殺人的眼神，似是也明白了什麼。

  「您是沈老大的大哥，來時他交代過我，讓我一切聽你的，他相信你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

  沈鈺目光陰冷，「我大魏法度之國，不當有此大獄。」

  蔣寒點了點頭，「明白了，您先帶尊夫人離開，韓青雲，你護著他們，這裡交給我。」

  沈鈺猶豫了片刻，看向懷中南宮江雪，心疼寫在了臉上。

  此時韓青雲上前為南宮江雪輸送靈力護住心脈，「沈大哥放心，夫人畢竟也是修行之人，體內修為雖然沒了，但身子骨還算硬朗，不會有性命之憂。」

  沈鈺冷哼一聲，「蔣寒，幫我將南宮家的人放出來，今天出了任何事我擔著。」

  曾經沈鈺是那個最講規矩的人，他擅長在規則允許之下操控局面，但如今這個情況，他已然不再信任法度，他突然明白二弟這些年為什麼會性情大變。

  也頓時理解了神策營為什麼必須存在。

  因為這世上，總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陰冷，轉頭看向韓青雲，將自己腰間的玉佩取下，「去巡防營找一位叫李威的將軍，跟他說，沈家大難，讓他立馬安排人送家眷出城，並立刻帶人跟著來虎嘯營！」

  說著，沈鈺仔細盯著韓青雲，「我能相信你嗎？」

  韓青雲立刻表態，「沈靈兄弟和我是生死之交，不論對錯，我幫你就是幫他！」

  說罷，韓清玉也不耽擱，直接動身。

  此時沈鈺低下頭，輕輕撫了南宮江雪的頭髮，「阿雪，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