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終局

  就在姬龍衍推演沈靈的時候，沈靈的眼前也出現了一些從未見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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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似前世的自己，在歲月長河之中走來，歷經滄海桑田，歲月變遷。

  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竟然讓沈靈生出些許親切感。

  那是源自內心深處的親近，甚至連自己的父母，兄長都不及眼前之人親近。

  沈靈不明所以，但恍惚之間好似看到了一片古戰場。

  天地血紅，日月無光，就仿佛是自己涅槃技九幽血海的放大版。

  仿佛世間一切都被籠罩在九幽血海之內。

  面前這位叫姬龍衍的男人突然停下了推演，看著沈靈沉默了好久，神情儘是不可置信。

  許久之後，他接連苦笑了幾聲，「原來如此啊……難怪本君會覺得你不一樣。」

  「前輩，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沈靈知道，要打探姬紅雪的下落，沒有誰比眼前這個男人更了解此地的情況，如果姬紅雪真的進了遺蹟，他一定是知道的。

  姬龍衍緩緩走回了那把龍椅，「問吧。」

  「您可否見到一位紅衣白裙的女子？她應該是數月之前就進到了這個遺蹟。」

  姬龍衍隨手一揮，沈靈的面前出現了一塊鏡面，終於是如願見到了姬紅雪。

  「就是她，她現在在哪兒？」

  姬龍衍伸了個懶腰，「本君在確定她沒有資格接受我的傳承之後，便送她離開了，當然，本君告訴她，在青州淮水處，有一個適合她的機緣，想必她應該是去青州了。」

  沈靈一怔，但聽到姬龍衍的回答，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只要知道姬紅雪還活著就好。

  她若是從離開遺蹟之後並沒有回到魏國，也沒有書信，想必也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如此便好。」

  姬龍衍盯著沈靈，那眼神很是怪異，只見他追問道：「你女人緣不錯，和本君一樣，不過你身邊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女子了嗎？為何此時心心念念的卻是另一個女子。」

  「瞞不過前輩，阿音是我的妻子，而姬紅雪，是我的摯友。」

  龍椅上的男人會心一笑，似是明白了什麼，「我當然知道，古往今來，敢在我遺蹟之內辦那些事兒的，你和你妻子是頭一回，年輕真好啊，乾柴烈火，一點就著。」

  聽到這話，沈靈有些不安，頓時意識到一個問題，「前輩，你……難道你都看見了？」

  姬龍衍咳嗽了兩聲，「嘖嘖嘖，你兩都沒經驗，看得本君是真著急，嘖，行了，知道她是為你療傷，倒是情有可原。」

  沈靈聽到這話，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一時尷尬到說不出話來。

  「前輩，窺人隱私也太……」

  「行了，本君都活了數十萬年，什麼沒見過？兩個小娃娃，看了也就看了，我又不會說出去，不過你嘛，確實沒有經驗，要不本君傳授你一些房中術，讓你能哄得女子對你愛不釋手？」

  姬龍衍臉上的笑意，哪裡有一方高人的威嚴，他反而更像是家中不正經的長輩，在拿孩子開著不合適的玩笑。

  沈靈沒有理會，只是回歸正題問道：「前輩單獨見我，到底因為什麼？」

  「並非單獨見你，而是單獨見了你們每一個人，本君其實就是一縷殘魂，早就沒有真身了，所以也只是想要留下傳承而已，此時那些進到雲中殿的後輩們都在接受著本君的考驗。」

  「那……前輩也是要考驗在下嗎？」

  「你不用，你已經符合條件，現在本君只想問你，願不願意接受我的傳承，成為雲中殿的主人？」

  聽到這話倒是讓沈靈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這就通過考驗了？前輩你這考驗未免也太兒戲。」

  「小子，莫要妄自菲薄，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本君對你的青睞絕不為過，也並非一時興起。」

  沈靈沉默了，看著眼前男人認真的神情，許久之後才又說道：「前輩問我是否願意接受您的傳承，我當然願意，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哈哈哈……你可要想好，雲中殿前三叩首，從此仙道再無緣，本君雖是自稱九幽天帝，但世人似乎更喜歡稱呼我為九幽魔帝。」

  聽到這話，沈靈並不覺得意外，這個秘境的荒蕪模樣，加上之前張雲樓曾說，姬龍衍如日中天的那個時代被稱為姬魔亂世。

  就這兩點，足夠說明此人的性情。

  「得到總是要付出代價，如果前輩的傳承能帶給我力量，我能接受付出代價。」

  「呵呵呵……有此想法倒是不錯，不過你與本君有緣，我倒是有些不忍見你走上我這條路。」

  沈靈有些摸不著頭腦，「前輩這麼一說，我倒是更好奇咱們之間緣從何起。」

  姬龍衍伸了個懶腰，「緣從何起，將來你自會明白。」

  說著，他突然沉默，似是還有些猶豫。

  突然，大殿的角落傳來一道慵懶的女聲，「你找了數十萬年，終於遇見這少年，今日怎麼還猶豫了呢？」

  沈靈轉頭看去，聲音來自不遠處的女子，仔細一看，竟是之前冰原之中雕像上的女子。

  思索一番，沈靈想起了雲詩音和自己說的那些，當即行禮，「拜見靈溪前輩。」

  姬龍衍似有些無奈，轉頭看向靈溪道：「靈溪，都等了這麼久，你還著急這一時半會兒嗎？」

  「此生無他願，只待與君共長眠，龍衍，欠我的你早就該還了。」

  姬龍衍看向沈靈，有些無奈的攤開雙手，「得，索命的來了，終究跑不掉，看來你沒得選了，現在你願意或者不願意，都輪不到你拒絕。」

  話音落，姬龍衍拿出一柄血色長劍，隨手一扔，並無半點劍意蘊含其中，可那柄飛來的劍卻是讓沈靈根本躲閃不掉。

  沈靈瞪大了雙眼，低頭一眼，血色長劍刺穿了自己的心脈。

  姬龍衍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身邊那位女子用太陰之道為你使用了冰蠶化蝶之法，你的心脈已經成為了第二靈泉，我將擁有的一切都送給你，待到你真正需要使用這力量的時候，它自然會顯化。」

  沈靈只覺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無數片段，那些好像是姬龍衍的記憶，殺戮，鮮血，死亡，那無盡歲月之中經歷的煞氣。

  滔天凶煞頃刻之間湧入自己的心臟，沈靈承受不住其中力量，當即暈死過去。

  姬龍衍的眼神變得無比死寂，轉頭看向了不遠處的靈溪。

  「唉，終究是到了這一天啊，靈溪，如果當年我沒有那麼幼稚可笑，而是選擇了好好和你在一起，此生會不會不一樣呢？」

  「一定會不一樣的，這天下還有比本姑娘還好的女子嗎？她只是在你的生命中走過了一段，便讓你記了一生，而我卻是真真切切陪著你到死。」

  「是啊，你化作我的心，與我同行，咱們雖不是夫妻，卻是如影隨形數十萬年。」

  「呵，只是你挖走了我的心，並不是咱們同心。」

  姬龍衍突然從龍椅上消失，來到靈溪身前，二人四目相對，這一眼好似過了千萬年之久。

  「我後悔了。」

  「是嗎？可你做過的事，本姑娘一生都不會忘卻。」

  「其實你早就不恨我了對嗎？」

  「恨有意義嗎？歲月早就磨滅了你我的人性，在這個由我之心構建的空間內長眠至今，那些往事早就無所謂了。」

  「到最後，我卻把你的心送給了那少年。」

  「無妨，靈魂都快要消散，我要這一顆早就不會跳動的心又有什麼用？」

  「你會原諒我嗎？」

  「我不會原諒你，但我早就不在乎了，想來千秋一場大夢，愛恨到最後，還能剩下什麼呢？」

  「也罷，咱們終究是要死在一起了，來生，我把欠你的，都還給你。」

  「你我這樣的人，怕是入不得輪迴。」

  姬龍衍放聲大笑道：「你可以，但我怕是不行了。」

  「不重要了，早就活膩了，姬龍衍，最後一個問題，你必須回答，就當彌補你對我的虧欠。」

  「你問吧。」

  靈溪遲疑了好久，突然釋懷一笑，「突然又沒有那麼感興趣了，算了，滄海桑田，斗轉星移，原來長生就是這般無趣嗎？」

  「靈溪……我再送你最後一程吧。」

  「不必，看著你死我就很滿足了，不用你再為我做什麼，我死後，會化作苗疆的一縷清風吹過少年的肩頭，化作彩蝶飛舞於山花爛漫處，化作皎潔的月光落到有情人的心頭。」

  姬龍衍有些無奈，「終究是欠你的，可我本就快消散了，此時見著我死，你真能滿足嗎？」

  「只要看著你死，咱們的恩怨就算兩清了。」

  「來生，我彌補你。」姬龍衍的靈魂逐漸消散，其實從他將力量融於此界交付給沈靈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走向了滅亡。

  靈溪看著他一點點消散的靈魂，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唉……挺無趣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生死，我已經不關心了，來生……我不願再見到你。」

  二人直至消散，都已經保持著四目相對的模樣。

  他們沒有深情，也沒有怨恨。

  因為歲月，真的會消磨一切，過往的是非功過，都不再有意義。

  一滴水落到大地，被草木吸收，直到衰敗，又化作水霧回到天空，那便是一場輪迴。

  而他們經歷的輪迴，是一滴從來不曾落下的水珠。

  數十萬年的歲月，一成不變的枯寂，只道是最後，皆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