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見

  「天道學院聽雪閣？去拜見誰？」沈靈落子停駐片刻。

  「長公主雲詩音在聽雪閣修行，你去拜見她的師父，成婚之前拜見長輩是必須的。」沈鈺落下最後一顆棋子，一副滿意的神情。

  再一看，棋盤上黑子已被絕殺。

  沈靈無奈苦笑，「拜見長輩不是應該先去拜見皇后娘娘嗎？」

  「叫你去就去，哪兒這麼廢話？」

  沈靈思索片刻，伸了個懶腰後說道：「那就明日再說。」

  ……

  第二天一早，沈靈猛的驚醒，剛一睜眼就下意識伸手去抓藏在枕下的刀。

  可仔細一瞧，竟是小妹沈文君坐在床邊，雙手托腮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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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大哥說了，今天你要去天道學院拜見水雲前輩，禮物我都準備好了，你卻遲遲不醒。」

  沈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回到家中之後有些太過鬆懈了，這要是以前，有人靠近自己床邊三丈，立刻就會有所警覺。

  起床簡單洗漱了一下，「丫頭，昨晚沒嚇到你吧？」

  「二哥是說刺客的事情吧？開什麼玩笑，我可是將軍府的女兒。」

  「你就一點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將那人傷成這樣？」昨晚動手的事情小妹必定是知道了，這種事兒也瞞不過。

  「他活該！誰叫他行刺我二哥呢？」

  沈靈瞧著如今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妹，不自覺感嘆歲月無聲，一晃眼以前那個頑皮丫頭都這麼大了。

  「丫頭，昨天府門前的那兩小子是怎麼回事兒？」沈靈穿好衣物，徑直走出府門。

  「二哥不必憂心，我能收拾他們。」沈文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挽著沈靈的手就走了出去。

  二人坐上馬車，前往京都天道學院。

  天道學院成立已久，乃是由皇族創建的修行者培養機構。

  沈靈早年的時候如果不是被神威王看中，帶到了身邊親自教導，估計也會被父親送到這個地方。

  大魏和其他國家不同，沒有修行大派為朝廷輸送戰力。

  諸如燕、秦、楚等各方大國都是和各方修真大派聯合，利益劃分，相互依存，二者之間處於平等關係，同時也是相互牽制。

  蜀國不一樣，因為他們的攝政王張雲樓是神王境的絕頂高手，世間神王境，唯他一人居於廟堂之上，於是蜀國的八方門就不能和朝廷有對等的關係，只能效命於張雲樓之下。

  大魏一直以來都不願讓修行門派染指廟堂，從來都是學子遊歷八方學成之後再歸國報效，神威王雲山河早年看明白了修行者和朝廷之間存在的利與弊。

  於是效仿張雲樓以絕對的實力掌控修行者，建立天道學院，又創建神策營。

  可以說天道學院是服務於神策營的機構，培養修行者，再選拔進入神策營。

  神策營的將來會如何，沈靈不敢保證，但此時拜會天道學院也是很有必要的。

  小妹沈文君便是在天道學院修行，在她的帶領下，進入此地並不算困難。

  天道學院的後山有一處湖泊，每年冬日大雪之後便會結冰，聽雪閣就建立在湖邊。

  今年還未入冬，湖面已然凝霜。

  湖邊廊橋盡頭，有一處賞湖亭，亭中央傳來一陣喧囂的琴音。

  隱約可見一襲紅衣倩影坐於亭中撫琴。

  琴聲急促，殺氣凜冽，氣勢滂沱，渾然天成。

  何人在撫琴？

  此間心境仿佛於千軍萬馬之前，那濃烈的殺意，在凜冽的寒風之下顯得這般孤絕。

  沈靈不自覺聽入了迷，負手前行，走過廊橋，來到紅衣倩影身前。

  突然，琴弦崩斷，素手染血，滴落琴架。

  女子抬首，正視沈靈，只一眼，驚為天人。

  冰肌玉骨，面如寒霜，那一對清眸仿佛夜空最明亮的星辰。

  女子披散著長發，好似剛出浴一般，如此容顏，世間少有。

  「姑娘的琴音充滿了肅殺，盡顯悲涼，為何所奏？」

  紅衣女子垂眉看向被琴弦割破的手指，好似自嘲般冷笑了一聲，「你若是魏人，自當明白我為何所奏，你若不是魏人，我為何所奏又與你何干？」

  她緩緩起身，不再理會沈靈，徑直走到亭邊，閉上雙眼張開了雙臂。

  微風吹動她的長髮，帶起那殷紅的輕紗，淡淡幽香傳來。

  沈靈微微出神，突然，女子身子前傾，撲進了那冰冷的湖水之中。

  沈靈下意識想要拉住她，卻是沒來得及。

  難道她想要輕生？可剛才的琴音之中蘊含靈力，那樣強大的感染力讓沈靈這樣的高手都心神激盪。

  證明這姑娘是有修為在身的，這一湖寒水恐怕要不了她的性命。

  她是在悲憤吧？身為魏人，得知此次魏國大敗，二十多萬魏國子弟兵永遠留在了戰場之上。

  誰又能真的毫不動容？

  站在湖邊等候了片刻，紅衣女子依舊沒有從水裡出來，沈靈心有擔憂，直接跳下水中搜尋。

  剛一入水，一陣寒意襲來，身上的舊傷再一次溢血。

  而此時湖水之中，女子閉眼凝神，沒有半點溺水的跡象。

  顧不得其他，沈靈上前一把抱住女子，飛身出了水面，再次回到石亭之中。

  將女子放下後，沈靈輕聲言道：「家國尚在，姑娘何須尋短見？」

  紅衣女子眉頭微皺，看向沈靈，似乎覺得有些可笑，「你從何看出我是在尋短見？多管閒事！」

  沈靈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女子，一身濕漉漉，卻難掩其絕美的身姿，那貼緊身體的紅色輕紗，掩蓋不住那凹凸有致的絕美風光。

  沈靈幼年從軍，而今正當少年，儘管心性已是無比沉穩，卻又何曾見過這般絕色？

  目光不自覺落到女子身前雪白的肌膚上，但又意識到失禮，立即挪開。

  紅衣女子也察覺到他的目光，似乎並未在意，隨即坐到石桌前，自顧自倒上一杯茶，「這冰涼的湖水雖有刺骨之寒，但卻難涼本公主一腔熱血，只是沒承想竟也難涼閣下那些污穢的念頭，你就是今日要來拜見家師的沈靈吧？」

  自稱公主？這大魏能有幾個公主？不會這麼巧吧？

  「你認得我？敢問姑娘名諱？」沈靈有些驚訝。

  「雲詩音。」

  果真是她，大魏長公主雲詩音，師父雲山河的親生女兒，也是自己即將迎娶之人。

  出身軍旅，該有的禮儀，沈靈不會丟，當即單膝跪下行禮，「在下沈靈，拜見長公主殿下。」

  雲詩音喝下一口茶，「聽聞沈家二公子流落江湖八年，本以為出身沈家，好歹也是個正人君子，沒承想也是個輕薄之徒。」

  沈靈無意爭辯什麼，他也不想解釋。

  「怎麼？被本公主戳穿心思，啞口無言了？」雲詩音的神情中閃過一絲不屑。

  沈靈皺起了眉頭，站起身來，「何為輕薄？是在下出手相救時無意觸碰了殿下玉體？還是剛才不經意多看了殿下兩眼？」

  「哼！這麼說是本公主錯怪你了？」

  看著雲詩音那絲毫不掩飾的敵意，沈靈似乎明白了什麼，看來不是今日因為失禮，而是因為那樁婚事讓眼前這位殿下不滿了。

  「對錯沒有意義，又何來錯怪？而且公主殿下這不是錯怪，是單純的怪罪吧？」

  雲詩音神情不屑，冷哼一聲，「呵！看來你也知道這樁婚事令我不滿，你自己說說，你何處配得上我？你又憑什麼有資格娶我？」

  「如若公主有怨，大可去問問陛下為何賜婚。」

  「我不明白父皇為何做這樣的決定，也不明白你一個無名之輩憑什麼能讓當今陛下賜婚，哪怕下嫁給一個小秀才，至少人家還有功名，而你，不就是沾了沈家的光嗎？」

  聽聞此言，沈靈並未動怒，也不會想著自己曾經的功績就應該獲得什麼尊重。

  說起來，自己雖然在神策營效命八年，可是這場大戰，就只有自己活著回來。

  活著回來，不配擁有功績，功績應該屬於英雄，而那些死在戰場上的人才是英雄。

  沈靈沒有多言，眼前的長公主雲詩音是師父的女兒，自己一定會好好守護她，這是男人的承諾。

  「公主殿下，在下的確是無名之徒，如果您願意下嫁，沈靈必將用一生守護您，如果您不願，我也可以去求陛下取消這樁婚事。」

  這是沈靈的真心話，就算不是夫妻，自己也會守護好師父的女兒。

  可沈靈的舉動在雲詩音看來卻是惺惺作態，「哼！取消婚約？當今天子說出話是這麼容易收回的嗎？沈靈，我嫁給你可以，但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你我只持夫妻之名，各行其事，你不可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如何？」

  「在公主殿下眼裡，婚姻之事是兒戲嗎？」沈靈反問道。

  雲詩音沉默片刻，再次喝下一口茶，無奈的苦笑，「生於皇家，嫁給誰都不是我說了算的，若非嫁與我所喜之人，婚姻便是兒戲，沈靈，我沒有半點折辱你的意思，但這聯姻之舉，無非就是利益交換，我嫁給你，你們沈家的目的就達到了，你我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又重要嗎？」

  能聽出她語氣中的絕望，沈靈苦笑兩聲，知道這無法避免。

  「既如此，那就如公主殿下所願！」沈靈知道這種事強求不得，但有這個名分，至少自己名正言順能護她一生。

  雲詩音起身，抱起那斷弦的瑤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