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蘭若齋的規矩

  男童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龍雪鱗素淡的面容，在幽黃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沉默了一瞬，點頭道：「好！」

  男童的眼中瞬間綻出華彩，興奮道：「真的嗎？你真的能讓小藍活過來？」得到肯定的回答後，男童開心地抱著鳥籠原地跳了幾跳，然後低頭對著鳥籠說道：「小藍你聽到沒有，你能活過來了！」

  然後將鳥籠放到櫃檯上，推到龍雪鱗面前，說道：「快，快點讓它活過來吧！」

  龍雪鱗隔著鳥籠的竹條，對他道：「你回家去吧，等回到家後，藍鳥自然就會活過來了！」

  「真的？」男童瞪大眼睛問道。

  龍雪鱗道：「不騙你！」

  

  「好！」男童將鳥籠抱在懷裡，往外就跑，到了門口忽然站住腳步，回頭問道：「我不認得路，我要怎麼回家呢？」

  「出了門你就認識了！」龍雪鱗道。

  男童點點頭，抱著鳥籠衝進了雨里。大雨瞬間將他淋濕，雨水模糊了視線，但他還是看出這就是他家附近。

  他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抱著鳥籠往家門跑去，跑了幾步回頭去看，蘭若齋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心裡想，若是回家小藍沒有活過來，就再去問問是怎麼回事。

  男童跑到一座宅院門前，敲響朱紅大門。許是因為雨聲隆隆，半晌才有人聽到敲門聲，出來開門。

  僕人一看是他，嚇了一跳：「小少爺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怎麼淋成這個樣子，快進來！」

  僕人將他拉進傘下，一路護著他回到臥房，轉身去拿毛巾給他擦水。

  男童將鳥籠放在桌上，盯著裡面的藍鳥看，只見藍鳥胸口打濕的羽毛微微起伏，男童頓時屏住呼吸，就在此時，藍鳥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僕人拿著毛巾進來時，男童撲過去一把抱住他，興奮地叫道：「小藍活過來了！小藍活過來了！」

  「這怎麼可能呢！」僕人費力地從身上將這個濕漉漉的膏藥拔下來，邊給他擦頭髮邊說道：「老爺不是說了嗎，再給你買一隻一模一樣的！」

  男童拉開他的手，叫道：「是真的！不信你看，小藍真的活過來了！」說著轉身指向桌上的鳥籠。

  僕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見原來那隻鳥籠果然在桌上，裡面竟然有一隻藍鳥活蹦亂跳，驚訝地長大了嘴，朝鳥籠走去：「這怎麼可能呢？這不可能啊！這是老爺新買的吧？還真是一模一樣啊！」

  男童忽然想起了什麼，僕人蹲在桌邊看藍鳥時，他爬上床，在枕頭下翻出一個小布包，打開拿出一塊橢圓形的石頭，轉身便往外泡。

  僕人眼角餘光見男童跑出房去，急忙追了上去：「小少爺，你幹什麼去啊！快回來！」

  男童一路跑到大門口，僕人追上來，要拉他回房去，但男童死活要打開宅門。僕人扭他不過，只好將大門打開，男童一躍而出，跑到街當中，僕人撐著傘緊緊跟著。

  方才蘭若齋所在之處，空空如也，只剩下平日裡見慣了的舊石板路，不遠處的街口栽著兩顆柳樹，在風雨中淒涼搖擺。男童手裡握著石頭，怔怔地望著前方。

  「在看什麼呀？」僕人朝前方張望，疑惑地問話，被淹沒在隆隆雨聲當中。

  「那裡有座房子，」男童不死心地朝前走去，一直來到方才蘭若齋所在的地方，疑惑地四下環顧：「方才還在這裡的！」

  「別胡說了，這裡什麼時候有座房子？就算要建房子，也不會建在路當中啊！」僕人不耐煩道：「好啦！快回去吧！再不回去，老爺知道非打你不可！」說著拉著男童，硬拖回了宅院。

  蘭若齋里，龍雪鱗依舊坐在櫃檯之後，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外。外面的驟雨狂風絲毫吹不進一絲雨水，白燭靜靜地燃燒，完全不為風雨所動。

  丘尋雨不知何時走了出來，抱著雙臂，倚靠著舊貨架：「死而復生，要付出的代價一定非同小可吧？」

  龍雪鱗點了點頭。

  丘尋雨輕嘆一聲，悵然道：「那么小的孩子，為了一隻鳥雀付出那麼大的代價，太不值得了！」

  龍雪鱗開口，聲音漠然中透著一絲艱澀：「我無權勸阻他，更不能拒絕他。」

  能入蘭若齋者，皆有命數。許了願，就是將命交給了天意。看守人絕不能從中作梗，這是蘭若齋唯一的，也是絕不能違反的規矩。

  「這我知道。」丘尋雨道：「只是之前沒想到過，在這裡還會遇到這些個為難的情況！你看守蘭若齋這麼久，一定遇到過許多，真是難為你了！」

  龍雪鱗沒有說話，明亮的瞳仁映出外面的風雨。看守蘭若齋之所以是一種懲罰，除了漫長孤寂，枯燥無比的歲月外，被迫看盡人世間的悲苦、醜惡、不公，與那麼多的不值得，給看守者帶來的痛苦折磨，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為何……」丘尋雨忽然想起：「他能召喚蘭若齋？他還只是個孩子呀！」

  龍雪鱗道：「正因為是孩子才可以。生靈的念力都是幼時強烈，而隨著歲月的增長而消減，待身體成熟之後，念力便所剩無幾了。不過那孩子的念力異乎尋常的強大，讓我也著實驚訝。以前從未聽說過，人可以憑著念力召喚蘭若齋，的確匪夷所思。」

  「看來他是真的非常喜歡那隻藍鳥，竟然悲傷到可以激發出那麼強烈的念力。」丘尋雨嘆道。

  龍雪鱗點頭，深以為然。

  「那鳥長什麼模樣？」丘尋雨不禁有些好奇。

  「的確好看。」龍雪鱗道。

  一場暴雨蕩滌塵世，直到雲開雨收，也沒再有人來。陽光射穿雲層時，蘭若齋漸漸隱去了身影。

  是夜，蘭若齋里又來了一位客人。

  龍雪鱗正在坐在後院折廊下仰望星空，左耳進右耳出丘尋雨的嘮叨。丘尋雨在折廊里走來走去，提議將後院修繕修繕，改造下景觀。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話音戛然而止。龍雪鱗也同時回頭朝前屋看去。兩人對視一眼，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