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成親

  歐陽文景眼中的憤怒與怨恨，讓杜夕語心驚，她攥緊微微發顫的手指，剝掉聲音里的情緒，讓人聽起來不屑而冷硬，才不至於發出顫聲暴露自己的心：「是！是我逼你的！既然已經逼你娶了我，就自然也要逼你不能再有其他女人！」

  「杜夕語你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我要你，要一個完整的你！那個賤丫頭休想與我分享！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是我實實在在的相公，我們必須相濡以沫，恩愛一世，誰也別想插在我們之間！」

  歐陽文景了解杜夕語的為人，從來都是她想怎樣就怎樣，沒人可以違逆她的意思。他已經無力與她爭吵，靠在馬車上，痛苦道：「你的才貌家世那般好，明明可以覓得良人，珍愛你，呵護你，將你捧在掌心，陪伴你一生一世，可你為何便要糾纏我不放？」

  杜夕語別過頭，沒有說話。

  「你真的覺得嫁給我會過上你想要的生活嗎？你拆散我和寶珠，只會讓我怨恨你！我們生活在一起只會彼此憎惡，彼此傷害，何談恩愛一生，相濡以沫？」歐陽文景冷冷地望著杜夕語，神情哀戚，卻又透著一絲惡毒：「你毀掉了我的一生，也同樣毀了自己的一生！」

  「我對你置別院的事情視而不見，我假裝不知道你把她藏在那裡，你就不怨恨我了？你就會與我恩愛一生，相濡以沫？」杜夕語冷笑，卻眼中卻流露出苦澀：「你要我看著你終日與另一個女人恩愛纏綿，自己獨守空房，默默飲泣！你做夢！」

  「你到底想要如何？」歐陽文景強壓怒火。

  

  「那宅子退掉吧，留著也沒用！」杜夕語抻了抻裙子的褶皺，漫不經心道：「等我們成親之後，我會把寶珠送走，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不會讓你知道她的下落。」

  「你休想！」歐陽文景被徹底激怒，簡直想要撲上去，撕碎這個可惡的女人：「你以為你是誰？你真覺得自己可以隨意擺布於我？你以為你嫁進歐陽家就可以作威作福？不管你向誰告狀都沒用，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杜夕語面對他的暴怒，顯得異常平靜，她淡然地望著他似乎在看一隻被鐵鏈拴住的野獸，即便再狂暴，也只能呲牙咧嘴而已：「你別忘了，我們已經交換過婚書。那上面有你我高堂的名章，有官府的加訖，按律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只要我不同意，你就不能納妾藏姘。」

  歐陽文景已經大約明白她的意思了，脊背滲出一層冷汗。

  「我朝律法，妻未准，不得納妾，與人私通者，丈二十，罰百銀，女子沒入官妓。」杜夕語不疾不徐地說著，卻每一個字都像一根冰錐扎進歐陽文景的身體裡，徹骨的寒冷。

  「我查過了，那別院寫的就是寶珠的名字，這足以作為你們私通的憑證。若你們還不死心，大可以讓公堂查驗她是否還是處子之身！」杜夕語望著他凝固的眼眸，冷冷地警告道：「我將她送走，已經是放你們一馬，我勸你不要不知好歹。只要你不插手，我會找戶好人家安置她的。」

  馬車轆轆碾過青石板，穿過街市，朝杜府駛去。

  歐陽家娶親，杜家嫁女，排場自是非凡。送親的隊伍蜿蜒半條街面，嫁妝箱子鋪了半座城，鼓樂喧天，一路鳴鞭。大紅花轎華蓋繡龍鳳，墜著喜字成雙絡子，八人抬著。新郎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隊伍前面，氣宇軒昂。

  人人都說杜家小姐天仙美人，歐陽公子俊雅風流，是天生的一雙，地設的一對，璧人佳偶，天作之合。

  花轎抬進歐陽府，紅燭高燒，賓客盈門。兩位新人拜了天地，敬了高堂，這一段美滿佳話告成。賓客紛紛上前道賀，祝二人永結同心，祝二人早得貴子。

  每個人都笑得滿面春風，仿佛真把別人的喜事放在心上。

  與前面的熱鬧相比，後院顯得空蕩寂靜。主子家中有大喜事，除了在前院服侍和後廚忙碌的，其餘下人都各自偷閒去了。

  明月高懸，其輝皎皎。寶珠獨自坐在折廊下，仰望天空。夏夜無風，悶熱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潮熱粘膩，包裹著肌膚仿佛能凝成汗珠。四下里，蟬鳴聒噪，一時不止。

  唯有頭上那片黑夜星空，是那般通透燦爛，讓人看起來便覺得舒爽。

  寶珠仰望著夜空，不遠處明燭高燒，人影憧憧。紅綢、紅燈、大紅的喜字刺得人眼睛生疼。她儘量仰起頭，不去看那裡，但喧鬧的人聲還是免不了傳進耳中。

  不多時，從夜色深處走來一個人影。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穿著歐陽府下人的衣裳，快步來到她身邊，半垂著頭道：「姑娘跟我走吧！」

  寶珠轉頭看了看他，問道：「少爺叫你來的？」

  「是。」男子簡潔地回答。

  於是她便沒再多問，站起身，隨男子走入了夜色之中。

  折廊盡頭，龍雪鱗和丘尋雨並肩站著，上面的廊頂遮月避光，黑暗隱去了兩人的身影。前院的明亮與喧鬧，讓這裡的一切聲息都微不足聞。

  他們靜靜地看著，看著寶珠遠去。月光從廊檐下斜照進來，落在兩人身前，一寸之地，龍雪鱗向前邁了一小步，鞋尖踏進光亮處，另一隻腳卻遲遲沒有跟上。

  丘尋雨目光緩緩垂下，又緩緩轉向她，沉聲道：「該結束了吧？」

  「嗯。」龍雪鱗輕輕點頭。

  兩人沉默了片刻，丘尋雨望著前院方向，一個大紅衣裳的身影，在賓客間穿梭敬酒，莫名覺得在一片熱鬧喜慶中，獨獨顯得有些落寞。

  「杜夕語終於實現了她的心愿。」丘尋雨道：「若這不是一場幻夢，而是真的，她會得歐陽文景的情愛嗎？」

  龍雪鱗也望向那邊，黑暗中眸色如墨，道：「杜夕語看似刁蠻跋扈，卻深藏了痴情。落得那般下場，也是可憐。」

  「她那般美貌，歐陽文景卻避之不及，想來除了緣分天定，也是受不了她的嬌縱任性吧！」丘尋雨嘆道：「生在金玉之家讓她有緣遇到良人，卻也成了她的罪，說不上是緣還是孽！」

  風流雲動，月光照亮龍雪鱗的眼眸，墨黑的眸子明亮如水盈盈，淡淡道：「或許她也想溫順嬌羞，也想柔情似水，可是歐陽文景卻從未給她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