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院中夜談

  幾人談笑風生，一頓晚飯吃得十分愉快。袁承望不善飲酒，只陪著喝了兩杯，老管家和丘尋雨對飲。

  「許久沒有這般酣飲了！想來可能還是年輕時候的事呢，今日多謝丘公子，讓老朽如此暢快地喝了一回！」老管家端著酒杯敬了敬丘尋雨。

  

  「恭叔酒量如此之好，足見當年叱吒酒罈的風采！」丘尋雨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行了，老嘍！老嘍！」老管家笑著搖搖頭。

  袁承望有些擔憂道：「恭叔你腰傷還未痊癒，莫要貪杯，當心傷身！」

  此時，青青端著一碗長壽麵從外面進來，放在袁承望面前。

  老管家笑道：「今日是少爺的生辰，當吃一碗長壽麵。祝少爺長命百歲，身體康健！」

  袁承望笑容依舊，卻隱藏著些許苦澀。這兩句話本是最普通的祝壽辭，但對於他這樣一個眼盲無依，體弱多病的人來說卻著實令人心酸。

  「袁公子生辰，我們二人承蒙相邀，卻也沒能準備什麼壽禮。」龍雪鱗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顆碩大的珍珠：「來得匆忙，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袁公子笑納。」

  珍珠足有半隻雞蛋大小，渾圓光滑，色澤瑩潤，便是王上皇冠之上嵌的那顆也不能與之相比。老管家和青青都看得呆了，就連丘尋雨也仔細看了一眼。

  袁承望不知龍雪鱗送的是何物，原本請他們來也並非是盼著收禮，便推辭道：「夫人太客氣了，前些日子得二位相助頗多，今日相請本是想藉機對二位表示感謝，怎能收你們禮物呢？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老管家也回過神來，急忙道：「這禮物太貴重了，我們萬萬不能收！」

  「別的東西倒無所謂，但這壽禮卻不能推辭。」丘尋雨勸說道：「我們誠心賀壽，禮物不在於貴賤，是我們祈福公子平安康泰的心意，萬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丘尋雨這話說得在情在理，從古至今也沒有送出的賀壽禮，還要人家拿回去的規矩。但禮物實在太過貴重，老管家遲疑著不知如何是好。

  龍雪鱗拿起袁承望的手，將珍珠放進他掌中：「這是我們二人的心意，公子只管收下便是。」

  「這是……」袁承望摸著手中的珍珠，不知是何物。

  「珍珠。」龍雪鱗道。

  「珍珠！」袁承望被手中之物的大小嚇了一跳，早年他家中光景好時，身邊也有珍珠物什，卻不曾想竟有這麼大的珍珠。又推辭了幾番，才總算是收下。

  袁承望吃過壽麵，這一頓晚宴算是結束了。青青忙裡忙外地收拾桌子，老管家喝得有些醉了，早早便回屋休息去了。袁承望今夜好似感慨良多，讓丘尋雨扶著他到院子裡坐坐。

  夜風吹散了暑熱，繁星滿空，月光如水。袁家的院子雖然不復當年的精緻華美，但還是很寬敞的。

  丘尋雨搬來一把藤椅放在老槐樹下，扶袁承望坐了過去。他和龍雪鱗則坐在一旁花台上。看樣子，這裡原本應是有一片花圃，正對著袁承望臥房的窗子，若是開滿鮮花，春夏之時，推開窗子滿目奼紫嫣紅，芬芳滿園，當真是一處賞心悅目的美景。

  只可惜，這花圃不知道荒廢了多久，裡面的花泥幾乎沒有了，塵土瓦礫倒是鋪了厚厚一層，零星還散落著些無用的舊物。

  「今夜天氣可好？」袁承望靠在藤椅里，仰望著夜空，如同能看到滿天星子一般。

  「很好，」丘尋雨也抬頭看了看天空：「繁星璀璨，新月皎皎。」

  「真美，」袁承望嘴角噙著笑意：「這些形容星辰明月的詞，皆是這般詩意柔美，想來它們本身應該美得醉人心魂，才能讓古人造出這麼多美好的詞來形容。」

  丘尋雨和龍雪鱗對視一眼，皆是無語。

  「可惜我從未見過。」袁承望仍笑著，眼中落盡星光月色，明亮晶瑩。

  「這院子我只知道地方不小，卻不知它是何種模樣。兒時在院中玩耍，感覺也與現今有所不同。」袁承望問道：「你們看到的它是什麼樣子？」

  丘尋雨看向龍雪鱗，不知道是否應該實話實說。龍雪鱗思索了一瞬，道：「院子的確很大，周圍是幾間廂房，後面還有後院。院中很是清簡，袁公子兒時在此玩耍時，可有什麼園林景致嗎？」

  袁承望回憶道：「好像有些石雕、水台，還有南角那裡還有一個涼亭。」

  「石雕、水台都已經不在了，涼亭還在。」龍雪鱗轉頭朝涼亭望去，道：「看得出原本是棕櫚木蓋的六角頂，下面四根石柱，中間還有石桌石凳。現在亭子頂上的木頭已經破爛了，石桌有些破損，石凳還剩兩隻，一隻倒伏在地。石柱雖然有些斑駁，但看起來仍然堅固。」

  袁承望點了點頭，聽得很是認真：「我記得，兒時常在亭子裡玩耍，那裡原本有四隻石凳的。」

  「我們此刻正坐在一顆老槐樹下，傘蓋碩大，枝繁葉茂，十分遒勁蒼翠。」龍雪鱗看了看花圃道：「槐樹下有一方花圃，青石壘砌，很大，正對著公子的臥房。看裡面還有些許花泥，想來過去這裡應是鮮花蔓如雲霞。」

  「我母親是愛好花草之人，我記得兒時這裡確實有許多花，一到夏季，滿院子都能聞到花香。」袁承望神色似在追憶往昔，微微有些傷感：「先父母離世後，生意無人照管，日漸衰敗。家僕散盡，花圃便再無人打理，荒廢了許多年了。」

  丘尋雨望著龍雪鱗，見她眼中也有些落寞。

  「多謝夫人說給我聽，這些年我眼盲不見歲月蹉跎，但心裡一直想知道這裡變成了什麼樣子。我不敢向恭叔問起，擔心他以為我傷情往事，如今聽夫人說說，一解心中所念。」

  丘尋雨方才不知應不應該將院子荒廢的現狀講給袁承望聽，也是擔心他為此傷情，但此刻看來，沒有說謊欺瞞是對的。

  「過去我常夢見兒時的事情，雖然不曾看見，卻能在夢中想見，實在神奇。只是近來卻再也夢不到了。」袁承望道。

  「那麼……」龍雪鱗接口道：「袁公子近來夢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