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怨鬼的夢境

  流雲遮月，月光透過雲層朦朧地照下。整座小院籠罩在晦昧月光下，靜謐寂然。龍雪鱗走過來時並未刻意放輕腳步，但假山後的兩人似乎過於沉溺其中，沒有發覺有人走近。

  龍雪鱗在不遠處的遊廊里，選了個隱蔽的柱子藏身，偷偷觀瞧假山後的男女。男人正是歐陽文景，笑容溫存，正輕聲細語地說著什麼。

  月光照下，他身前站著一個女子，假山擋住了她大半身子，只露出肩以上的部位。女子矮了歐陽文景大半頭，頭頂只到他的下頜，正仰著臉與歐陽文景說話，滿面嬌羞與喜悅。

  月光恰流瀉在女子面上，雖然距離遠了些，但還是看得出此女子相貌平平，勉強算得上清秀。與面前俊秀如玉的公子，實在有些不般配。

  雖然聽不清兩人的耳鬢私語，但只看舉止情態也知道二人十分親昵。

  那個應該就是寶珠吧？龍雪鱗心裡想著，還真如丫鬟們所言，是個相貌過於平凡的女子。這樣一個人，得到歐陽文景的垂青，難怪會惹來那般嫉妒和非議。

  歐陽文景一回府，便跑來與寶珠幽會，看來兩人感情當真極好。龍雪鱗十分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何以笑得那般甜膩，但無奈在夢境之中不能施展法術，走過去又恐被發現。

  正在她猶豫之時，歐陽文景伸手環住寶珠的腰肢，輕輕往懷中一帶。寶珠一下子貼上他的胸膛，一聲細弱的驚呼後，風中傳來似有若無的嬌笑聲。

  天上流雲划過，月亮露出臉來，流瀉下來的月光頓時明亮了許多。歐陽文景此時另一隻手，正撫上寶珠臉頰，那般輕柔小心，仿佛手下是紙糊的娃娃，一使力便會弄破。他凝目望著眼前的姑娘，目光溫柔如秋水，流連盤桓，細細描摹著她每一寸肌膚。

  

  寶珠也凝目望著他，臉頰紅霞暈染，兩人目光痴纏在一起。忽然歐陽文景俯下身，吻住了那張櫻口，手也在她身上肆意撫掠。

  寶珠踮起腳尖，將身子朝他懷裡挺了挺，讓人貼得更近，雙臂緊緊環住了他的身子。

  龍雪鱗往前湊了湊，伸長了脖子。

  假山後的兩人，越吻越烈，急促的喘息聲被倏忽夜風送來，空氣里似乎瀰漫著甜膩曖昧的氣息。

  龍雪鱗搖了搖下唇，決定湊近一點看。就在她做了決定的瞬間，忽然一隻手從背後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並將她外後拉去。

  她還未來的及驚呼出聲，另一隻手便捂住了她的口。轉瞬間她感到身子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耳邊有人低沉的說道：「別出聲！」

  隨即擋著她眼睛的手拿開，她眼前是一片白色衣襟，十分眼熟。她抬起頭，正與那人四目相對。

  丘尋雨。

  「你怎麼來了？」龍雪鱗壓低聲音道。

  丘尋雨朝假山處望了一眼，伸出一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忽然湊到她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別壞了人家的好事！」溫熱氣息噴在耳根，龍雪鱗的身子微微戰慄了一下，覺得臉頰一燙。

  丘尋雨拉著龍雪鱗的手腕，躡手躡腳地往外走。龍雪鱗忍不住去看假山後的兩人，剛瞥了一眼，一隻手擋在她臉側，將一幕春景盡數掩去。

  兩人出了小花園，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才停了下來。

  「你怎麼找到我的？」龍雪鱗十分好奇。

  「我自有我的辦法。」丘尋雨道。

  「那你是怎麼進來這府里的？」

  「這裡又不是什麼守衛森嚴之地，潛進來有何難？我便是不用法術，皇宮大內也是進得的！」丘尋雨頗有些得意。

  龍雪鱗也不再追問，四下張望了一下，道：「你先隨我到客房去吧，免得讓人看見，惹出麻煩！」

  「不必了！」丘尋雨低頭，見她露出疑惑神情，笑道：「袁承望馬上就要醒了，咱們這就出去。」

  龍雪鱗柳眉微顰，訝異道：「這麼快就天亮了？」

  話未說完，忽然四周一瞬間變得漆黑。不同於黑夜的幽暗，一種絕對的黑像天塌一般，瞬間籠罩下來。

  還未及反應，龍雪鱗覺得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力量將她扯動，轉眼便重新落在地上。雖然四周還是漆黑，但背後月光照進來，與方才突然降臨的黑暗完全不同。

  黑夜中，傳來細弱的（呻）吟聲，還有窸窸窣窣的輕響。龍雪鱗忽然明白過來，他們回到了袁承望的屋中，此刻他怕是醒了。

  天還沒亮他就醒了！這人睡眠還真是不好！正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身邊的丘尋雨迅速捏了一個隱身訣，兩人身影隱匿起來。

  丘尋雨拉著她來到牆角，此時龍雪鱗借著月光才看情，袁承望正扶著床從地上爬起來，他應該是摔到地上摔醒了。

  她回想起方才在夢中，丘尋雨篤定地說袁承望馬上就會醒來，這麼看袁承望摔下床應該就是他做的手腳。

  這樣擾人清夢，呃……春夢，實在是不道德！何況還是欺負一個瞎子！看到袁承望坐在床邊懵然無措，不知今夕何夕的無助樣子，龍雪鱗不由有些惱火，正要開口詰問，忽聽丘尋雨輕聲說道：「誒，他一個瞎子，我們為何要隱身呢？」

  龍雪鱗失笑，心裡的怒氣也消散了大半，揶揄道：「做賊心虛唄！」

  此時，更鼓響過三聲。袁承望發覺此時才三更，便又躺下繼續睡了。

  丘尋雨和龍雪鱗穿牆出了房間，悄聲離開了袁家的宅子。

  兩人回到蘭若齋。齋內幾隻白色蠟燭終年不滅，火苗幽曳，光影跳躍，不管何時齋內都是這般光線晦暗。古舊的木架閃動著的昏黃的光亮，上面的物什幾十、上百年不動，卻也沒有什麼灰塵。

  「入了他的夢可有什麼收穫？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龍雪鱗搖頭。

  「有件事我覺得奇怪，」丘尋雨道：「找到你的那個地方是歐陽府宅，並不是袁府，袁承望為何會在那裡？」

  「那裡就是他的家，在夢裡他不是袁承望，他叫歐陽文景，是歐陽府的少爺。」

  「這……怎麼會這樣？」丘尋雨不解地望向她：「這個歐陽文景與他袁承望有什麼關係嗎？他怎麼會在夢裡將自己當成他？」

  龍雪鱗搖頭：「那不是他的夢，那是糾纏他的鬼魂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