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乞丐月奴

  瀟湘平素人緣看似很好，但在她身邊前呼後擁，諂媚奉承的，都是想從她身上撈些好處。她身為頭牌花魁，被眾星捧月，得了別人得不到的，享了別人不能享的，必然惹來很多嫉妒。

  而那些（嫖）客，做夢都想與她一夜雲雨，可在奇高的價錢面前，皆望而卻步。既然得不到，看她倒霉，看她從雲端跌如淤泥里，也是件快意之事。

  老鴇帶著龜奴們緊跟著上來，從婦人手裡搶下瀟湘，她此時已經被婦人抽了兩個耳光，嘴角滲出血珠，頭髮和衣裳也被撕扯得凌亂狼狽。

  青樓龜奴眾多，還養著些打手，婦人知道自己帶來的這幾個人，肯定討不到便宜，而且她已經教訓了瀟湘，一口惡氣也算出了。於是見好就收，帶著人迅速離去。

  若是往常有人鬧事，老鴇早讓打手把她們打出去了，但因為出了人命，不想將事情鬧得更大。所以大事化小，息事寧人，只是委屈了瀟湘。

  「我的心肝呦！」老鴇拉著瀟湘的手，一副疼斷了心肝的模樣：「這可怎麼好？」

  轉頭對身後小丫鬟吼道：「快去拿金創藥，眼睛喘氣用的？」

  小丫鬟急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拿著藥回來。老鴇打卡瓶塞，要給瀟湘擦藥，她往後躲了躲：「我自己來吧！」

  老鴇臉色微沉，不過立即又換上和藹笑容：「好！那你自己來！」說著將藥瓶遞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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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湘來玉生煙已有些年頭，但仍然與誰都不親近。青樓里的花娘都看不慣她清高的樣子，老鴇也不滿她的傲慢，但誰讓她生了副好皮囊，是這青樓的搖錢樹呢？老鴇也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處處忍讓。

  「娘去招呼客人吧，我這裡沒什麼大礙。自己擦點藥就行了，娘不必陪著！」

  既然已經被下了逐客令，老鴇也不好再多留，起身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好好修養，這幾日就別接客了，將身子養好再說！」

  「多謝娘！」瀟湘低著頭，平淡疏離地說道。

  老鴇笑容有些尷尬，回頭對小丫鬟道：「取些井水來給姑娘敷臉，不然明日要腫起來了！」

  小丫鬟答應一聲。老鴇轉身時，目光落在一旁的女乞丐身上，露出厭惡之色，想將她趕出去，卻又礙於瀟湘的情面。狠狠剜了她一眼，心中暗道這瀟湘不知腦子有什麼毛病，竟然與這乞丐這般親近！

  女乞丐見老鴇瞪她，滿不在乎地翻個白眼，扭頭轉向一邊。

  老鴇一拂袖，氣呼呼地出了房間，到門口還不忘將門替瀟湘關好。

  聽到她和丫鬟下樓之後，乞丐湊過來，拿過瀟湘手裡的藥瓶，將藥粉倒在帕子上，輕輕敷在她的嘴角。

  「疼嗎？」乞丐輕聲問道。

  瀟湘搖了搖頭。

  「那個潑婦真是蠻不講理，他男人死了，怎麼能怪到你頭上？竟然還打上門來！」乞丐又沾了點藥粉，往瀟湘嘴角擦：「再說你瞧她那副樣子，活脫脫就是一隻黑熊成精！看著就叫人噁心，她男人不出來嫖才怪呢！」

  瀟湘苦笑，目光掃見乞丐的手腕有一條血痕，柳眉微蹙：「你受傷了，方才弄的？」

  乞丐低頭看了看，笑道：「不礙事，擦破點皮而已。」

  瀟湘拉過她的手，用帕子沾上藥粉，敷在她的傷口上：「你也是的，根本不關你的事，衝上去幹嘛？你能攔得住他們嗎？」

  「我知道攔不住，但我也不能看著你被欺負不管呀！」乞丐說道：「當初若不是就賞我一口飯吃，我早就餓死在街上了。」

  「一碗冷飯，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怎麼能不放在心上，那是救命之恩！」乞丐嘆了口氣：「那時我生著病，差點就死在了街上，你給了我飯吃，還給我錢治病，我永遠都忘不了你的恩德，若有朝一日我發達了，一定會報答你的！」

  瀟湘沒有說話，只是笑笑。她不指望她能報答她什麼。當初見她可憐，不忍一條性命就這樣沒了。贈飯施錢只是舉手之勞，她也沒當自己是她的恩人。不過從那之後，這個乞丐就一直粘著她，倒是不曾想到的。

  「誒，瀟湘，」乞丐湊近她，忽閃著眼睛，眸中光芒閃動：「不如我也來玉生香吧？這樣我們在一起，凡事都能有個照應！」

  瀟湘沉了臉色，眼神凜然，道：「月奴，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月奴見冷她眼中的慍色，知她當真不悅，便不敢再多言。這件事她不是第一次向瀟湘提起了，但每次她都不贊成，而且態度十分堅決。

  她不知瀟湘為何不願讓她進玉生煙，在她看來在這裡做花娘，並沒有什麼不好，起碼有吃有穿，清閒自在。若是運氣好，被哪位達官貴人看中，說不定還能被收做妾室，從此吃香喝辣，穿金戴銀。

  賣笑賣肉算不上什麼，總比她食不果腹，露宿街頭，受盡世人冷眼要好得多。

  「今晚你就留下吧！」瀟湘起身去開門：「我讓人燒水，你好好洗個澡。」

  瀟湘的房中有隻浴桶，龜奴提水上來，放了大半桶。月奴坐進桶中，溫熱的水浸沒身體，疲憊酸澀從骨縫裡爭相湧出，一股熱流散入四肢百骸，許久沒有過的舒暢。

  月奴輕輕吐出一口氣，置身與氤氳水汽中，縹緲朦朧，覺得自己仿佛是個仙子，在瑤池瓊漿里沐浴，開心得哼起了小曲兒。

  夜裡，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月奴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柔軟舒適的床被了，她鼻間縈繞馨香之氣，寧靜安神，很快便沉入了夢鄉，睡著時嘴角還噙著笑意。

  三更過半，月奴正做著美夢。忽然被身邊動靜吵醒，艱難地睜開眼睛，見瀟湘雙目閉緊，神情痛苦，手腳不停地掙動，嘴裡含混不清地念叨著。

  月奴翻身而起，推著她喚道：「瀟湘！瀟湘你怎麼了？」

  瀟湘睜開眼睛，眼中的哀傷嚇了她一跳：「你醒了嗎？」

  瀟湘眼神變得空茫，慢慢轉過頭，望了她一會兒，好似才回過神來：「我沒事，吵醒你了，抱歉！」

  「你做噩夢了！」

  瀟湘的眼神忽然又變得哀傷。

  月奴試探著問道：「青彥是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