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不可能殺他，絕不可能

  「二公子！」龍雪鱗面色微沉。

  「表姑娘是擔心少夫人，特地來此等候嗎？」蘇木柏嘴角噙笑，眼中卻殊無笑意。

  「正是。」龍雪鱗點點頭：「少夫人生產已有兩個時辰，還未誕下麟兒，我有些擔心。」

  「不必擔憂，女子生產皆不易，耗個把時辰也是常有的。」蘇木柏道：「我聽說表姑娘在此站了許久，莫要累壞了身子，還是回去歇歇吧！這邊有什麼消息，我立即派人知會姑娘。」

  屋中傳來一聲春花的痛呼，聲音嘶啞，悽厲得仿佛嗓子撕裂了一樣。

  龍雪鱗眉心緊鎖，心急想要打發蘇木柏離開，好儘快施法助春花產下孩子，再遲恐她們母子會有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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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蘇木柏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指了指遊廊欄杆：「既然表姑娘不放心離去，那我配姑娘在此坐坐吧！」

  龍雪鱗眉心突突地跳，恨不能捻個訣將他變走。正在她想該如何是好之時，春花生產的屋子，屋頂乍然亮起一道白光，緊接著屋中傳來嬰孩洪亮的哭聲。

  房門瞬間打開，一個丫鬟奔出房門，邊跑邊喊：「生了！生了！少夫人生了個小少爺！」

  蘇木柏笑容僵硬，見龍雪鱗看他，只好強扯了扯嘴角：「太好了！母子平安！」

  龍雪鱗微微頷首：「母子平安。」

  春花的孩子出生後，老太爺和老夫人信守承諾，將蘇家家業都留給了嫡曾孫。生意往來暫時由大老爺和蘇木柏照管。這個消息對蘇木柏而言，無疑是個噩耗，因此他的婚事也擱置了。翠微的肚子一日日大起來，雖然著急但也無計可施。

  時光倏忽，轉眼翠微即將臨盆，大老爺和老夫人決定讓蘇木柏先收了她做妾。就在納彩問名的前兩日，大老爺和老夫人突然離世。

  這一日，他們用過午飯回房休息，等丫鬟再去叫醒他們，發現二人已經沒了氣息。蘇家大喪，納翠微為妾之事只得推遲。

  冬風化雪，天地一片銀光。窗紙也蒙了一層白霜，寒氣從窗縫絲絲縷縷透進房中。春花坐在床上，懷裡抱著暖爐，正與孩子玩耍。

  丫鬟推門進來，周身帶著一股寒氣，春花皺了皺眉，揮手讓她站遠一些。

  「少夫人，二公子來了！」

  春花頓時臉上漾開笑容：「快請他進！」

  蘇木柏從外面進來，也是周身的寒氣。他頭頂沒有雪，肩頭和背後披風上卻有殘雪，可見是打了傘過來的。他手裡提著一隻布包，笑盈盈地朝床邊走去。

  春花笑著招呼道：「外面很冷吧？你整日在外面奔波，要當心身體。」

  「還好！不算很冷，我馬車上有暖爐，不會著涼！」蘇木柏坐在床邊。

  丫鬟實相地轉身出去。

  「叔叔這是從哪來呀？」春花見他衣冠濟楚，像是外出方歸。

  「今日一位生意上的老主顧從外地回來，特地邀我一見。」蘇木柏將布包拿到眼前，打開裡面放著件玉器：「這是那位老主顧送的東西，他聽聞少夫人近來生產，特地從西域帶回這隻玉碗，說是用它飲水，可使新產之婦數日內恢復元氣，孩子飲碗中水，可避百病。」

  春花拿起玉碗，觸手微涼滑膩，放在光下細瞧，玉質碧綠通透，其內如有水光粼粼，十分瑩潤晶瑩：「這可真是個寶物！」真有些愛不釋手，端詳了片刻，斂了笑容道：「二公子的妾室不是也即將臨盆嗎？這東西還是留給她和小公子用吧！」

  蘇木柏一笑：「她是個粗鄙的丫鬟，不配用這等東西。少夫人留下吧，就當是我這做二叔的，送給孩子的見面禮。」

  春花聞言笑靨生花，將玉碗用布包好：「那就多謝叔叔，有心了！」

  蘇木柏轉頭看了看窗戶，白霜蒙紙，不見窗外景色：「外面雪下的雖不算大，但細密纏綿，地上也積了寸來厚，屋頂樹冠，荷塘小徑，都蒙了新雪。」

  「那一定很美！」春花也望著窗戶，嘴角眸中盈滿笑意：「可惜我現下不能沾染寒氣，不然真想出去看看。」

  「少夫人喜歡雪？」

  春花沖他點頭，臉上漾著少女般的憧憬。

  蘇木柏笑望著她，神色溫柔：「我當你最喜春日繁華，原來你也愛這般銀素皚皚。不必遺憾，待明年此時，我再陪你踏雪尋梅。」

  「明年此時……你陪我看雪？」

  蘇木柏笑道：「只要你願意，我每個下雪之日都陪你看雪。不只明年，後年，大後年……這一生還有許多許多個雪天，我們來日方長。」

  他的笑容和話語，映在春花眼中，是一副最溫馨最動人的畫面，她在心中暗暗想，這輩子她恐怕都不會忘記。

  丫鬟推門而入，手裡捧著兩杯熱茶，放在兩人面前。春花垂下目光，杯中清亮茶湯徐徐冒著熱氣，她的倒影在水面微晃。

  不知怎地，就忽然想起了蘭若齋的那句叮囑，務必殺死蘇木柏！

  春花抬起頭，蘇木柏執起另一杯茶，就唇欲飲時，還望她一眼，眸中滿是笑意。她

  她心中忽然一松，就此釋然，她不可能殺死蘇木柏，永遠也不可能。不管違背蘭若齋的後果是什麼，為了他，她都願意承受。

  龍雪鱗站在春花的院子外，面對她內室的窗子，神情平靜如凝。殷紅的披風上落了許多白雪，嵌邊的白色風毛，被雪打濕，粘結成塊。

  她的背影如一枝紅梅，獨立於寒雪之中，紅梅玉蕊，暗香幽浮。

  世間之事，總會向著最壞的一面演變，這似乎成為無法擺脫的惡咒。可誰又能悟到，向好與向壞，不過在於自己的一念之間。

  她忽然想起丘尋雨說的那句話，人心難控，又與他人何干？龍雪鱗仰起頭，雪花飄落眉睫臉頰，融化絲絲涼意。是啊！人家的選擇與她無干，她並無權干涉！

  該走了！

  龍雪鱗在春花生產的一月後，留下一封書信離開了。第三年的初夏，蘇府發生了天翻地覆的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