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夜入閨房見傀儡

  天朗氣清，風吹在袖間尚有涼意。丘尋雨坐在亭子裡，舉目望著遠處天際流雲悠悠。隔著一張小圓石桌，任姑娘坐在他對面，不時望一眼西北方向，眼中透著焦急與期待。

  「丘公子，二公子何時來呀？」任姑娘手裡絞著絹帕，眺望著前院的方向。

  丘尋雨轉過頭，笑容透著些勉強：「任姑娘稍安勿躁，二公子說他手邊有些事務，忙完就過來，我們再等等。」

  任姑娘點點頭，繼續絞緊手裡的絹帕。

  丘尋雨也又將目光投向遠方天際，方才那片雲彩已經換來模樣。他和任姑娘坐在這裡已經快半個時辰，天邊的雲聚來又散，散來又聚，任姑娘也問這同一個問題十來次來。

  他心說，這個姑娘還真是有耐心，換作是他肯定早離開了。

  龍雪鱗請他幫忙以蘇木柏的名義將任姑娘約出來，並儘可能久的絆住她。龍雪鱗沒說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他也沒打算問。

  只是他原以為這姑娘等一會兒見人不來，便會吵著走了，沒想到她竟然坐在這寒天冷風的涼亭里，一等就是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里，除了不停地問他二公子何時才來，就沒說過第二句話。丘尋雨眼皮沉重，若不是有冷風不時吹過，恐怕他早已經昏昏睡去。

  「二公子何時才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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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又響起了熟悉的問話，丘尋雨強撐開眼帘，緩緩轉頭，朝她咧了咧嘴：「快了！就快來了！」

  任姑娘起身，翹著腳朝前院方向眺望，看了一會兒，又坐回凳子上。隔了沒多久，便又站起來看看。丘尋雨打了個哈欠，眼尾瞥了瞥那抹坐立不安的身影，心想看起來等不到蘇木柏她怕是不會走了。半個時辰也差不多久了，龍雪鱗那邊就是拆她的房子，怕是也拆到門檻了。他應該可以脫身了。

  「任姑娘！二公子可能被一些事務絆住了，一時脫不開身，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任姑娘一張圓臉被寒風吹得通紅乾燥，一雙狹長的鳳眼半垂了眼帘看他，眼神透著煩亂：「他應該就快忙完了，我們再等等吧！」

  丘尋雨心說，這好像應該是我說的話，怎麼你倒說上了？早知這姑娘如此執著地要等，都沒有必要留在此處絆住她，放她一個人在此等就好了，何苦自己在此陪著受凍。

  「那在下還有些事忙，」丘尋雨起身：「就不陪姑娘了！」

  任姑娘點點頭，眼睛始終望著前院方向，心不在焉道：「丘公子慢走！」

  丘尋雨拱手揖了揖，轉身離開。走出亭子不遠，心中有些不忍，還是停下腳步，回頭對她說道：「任姑娘，天寒風冷你在此久留恐染傷寒，不如你去找二公子吧！」

  任姑娘搖了搖頭：「我還是在此等候吧！」

  丘尋雨蹙眉：「為何？」

  任姑娘兩手在身前絞著絹帕，眼望著前院方向：「他約我在此，我耐心等著就好，不能急著去找他。那樣他會以為我沒有耐性，不相信他會守約！」眼神堅定道：「我相信他說了會來就一定會來，就算尾生抱柱，我也要等到他！」

  丘尋雨不知說什麼好，喉嚨里有口氣哽了半晌，才開口道：「姑娘保重！」

  他轉身徑直離開，任姑娘仍翹首張望，滿懷期待地等著。丘尋雨邊快步離開邊忍不住想，蘇木柏不喜歡這個姑娘或許不光是因為她相貌不佳！

  回溯時光之術，兩岸時辰流逝不同，龍雪鱗回去已經一個時辰了，桃花傀儡這一邊才不過一時半刻。天邊圓月剛剛東移了一寸不足。

  月光如靜水泄入窗內，雕花木床在窗旁不遠處，月光照在床沿，桃花傀儡的手臂露在半露光下。院外恰有一人影走近，扶蘇花木的枯枝從旁，畫壁月光瑩瑩。那人影繞過畫壁，月光照亮他一身玄青衣衫，髮髻綰玉簪，一雙雲靴雪白。正是蘇木柏。

  龍雪鱗的院門開著，屋子裡沒有燈光。蘇木柏閒逛到此處，本想找機會和她親近，便徑直走進了院子，來到屋前，輕聲道：「表姑娘休息了嗎？」

  沒人回應，他原地等了片刻，繞著屋子走了半圈，發現窗子開著，便走過去探頭朝裡面看：「表姑娘安歇了嗎？」

  屋內寂靜無聲，丘尋雨伸長了脖子朝裡面瞧，提高了嗓音道：「表姑娘可安歇了？初春夜寒，開著窗子小心著涼！」

  忽然，他瞥見床上躺著一個人。看身影像是龍雪鱗，只是臉隱在黑暗中，瞧不大清楚。蘇木柏摺扇輕拍在掌心，轉了轉眼珠，轉身朝房門走去。

  房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吱呀」一聲輕響，在寂靜夜晚格外心驚。蘇木柏心中不由得一顫，輕輕喊了聲：「表姑娘你可在嗎？」

  還是無人回應，蘇木柏這才壯起膽子，邁步進了屋內。

  繞過外室屏風，穿過雕花門罩，蘇木柏進到內室，眯起雙目仔細看了看，確定屋子裡沒有第三個人，便躡手躡腳地走向床邊。

  「表姑娘？」蘇木柏邊靠近床榻，邊小聲喚著。

  床上之人好似睡得極沉，完全沒有反應。蘇木柏走到近前，床上躺著的的確是龍雪鱗，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閉著雙目。

  「表姑娘！」蘇木柏覺得有些奇怪，龍雪鱗睡得未免也太熟了，竟然連有人進了房間，來到床邊喚她都沒有醒來。若不是她胸口微微起伏，還真當是死人一般。

  喝醉了？他提起鼻子嗅了嗅，並沒有一點酒味。蘇木柏不由得奇怪地皺眉，難道是被什麼點穴高人點住了睡穴？可是那都是傳奇話本里的故事，他長這麼大，還未聽說過真有這等人物。大夫點穴倒是聽過，不過那是治病按摩的。也不能將人點住，動彈不得呀！

  「表姑娘！」蘇木柏仗著膽子湊到床邊，又喚了一聲。床上的美人還是無聲無息，只閉目沉睡。

  不過不管她為何沉睡不醒，她是龍雪鱗這一點毋庸置疑。

  淡淡的月光從蘇木柏肩頭灑落，龍雪鱗精巧五官，優美的臉頰曲線，美如畫中仙。蘇木柏恍惚了片刻，回過神來，他的手正撫摸她的臉，心裡一驚，急忙撤回手。

  手收了一半，在空中停住，他凝望著她的臉，幽潭般的眸子蒙一片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