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2024-06-14 17:13:24
作者: 賣刀小花
等江辭再次回到酒樓之中時,懷中已然多了一個人。
徐厲心中自是明白,連忙安排隨行隊伍中懂藥理的人上去幫忙,又招呼著小二備下熱水和空房間。
此時另外逃走的那兩人,也已經被綁了回來。 這一次,為了防止他們自己服毒,徐厲讓人將他們的下巴卸了綁好,再不能出任何差錯。
做完這一切,徐厲一直高懸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又回想起,方才江辭抱著曲清婉回來的那一幕。
江辭平時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太過明顯的表情,但是這一次,徐厲頭一次瞧見他這般的驚慌失措。
看到自己主子的這樣的神情,徐厲還以為,曲小姐莫不是遭遇了生命危險吧。
但在他知道了曲清婉脖子上那一抹細小的傷口,和她那看起來無礙的面色之後,便斷定,這是主子愛之深,太過在乎罷了。
徐厲眯了眯眼,仔細想來,自從江辭遇到曲清婉之後,他已經在江辭的身上看到過太多的第一次了。
第一次見江辭發火,第一次見他失魂落魄,第一次見他使出了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身法,第一次見他對一個人如此的關心則亂。
原來的江辭是什麼樣子來著?對啊,那是一個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一副冷靜沉穩的樣子,也從來不會將內心的情緒,表現在臉上的人,這樣的江辭,仿佛沒有任何弱點,刀槍不入,又給了人十足的安全感。
身為江辭的下屬,這樣的江辭好嗎?不,只用好已經不能完全概括了,這樣的人,這是所有屬下夢寐以求的,想要追隨的人。
但是,作為陪伴了江辭多年的夥伴,徐厲卻是覺得,那樣的江辭太過冰冷,且可憐。
他知道江辭自幼父母雙亡,沒有親人,從未體會過人間親情,才會造就他這樣的一副鐵心腸。出生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江辭可謂是寸步難行,能活到今日已經是讓人瞠目。
人人都見到了如今一時風光無兩的江大人,卻不知江辭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做了多少的努力,才爬上了今天這個位置。
沒人看見他數十年如一日地,練武、苦讀、謀生。沒有人看見他在受過重傷之後,一個人在黑暗中舔舐傷口,也沒有看見他如履薄冰,苦苦尋求出頭之路。
明明是一個少年鮮衣怒馬的好年紀,他卻要終日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還要在一群紈絝子弟當中虛與委蛇,飽受侮辱。
從小到大,所有的事情,江辭都自己來做決定,想要的每一件東西,都要他自己去爭取。
如果,這個人天生就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人,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能活得下去就好了吧。
但是,江辭他偏不是,他偏要為自己爭取一個錦繡前程來,而偏不甘於命運如此地安排。
徐厲想,像這般的人,若是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這樣的江辭,從來沒陪伴的江辭,此時,他的身邊終於有了一個人,能讓他動容,能讓他體會到這份失去很久的親情,這難道不應該嗎?
與其將曲清婉視作江辭的弱點,不如,將她看做江辭在世上難得的寄託,不是更好嗎?
徐厲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想了許多,等他敲響房門的時候,心中已然做了決斷。
從此刻開始,他的主子,便不再只是江辭一人,還有一位,便是那位,江辭放在心間上的女子。
他端著熱水走進了房門,便見到定定地坐在曲清婉的床前,雙手捧著她的手,眼神澄澈的像是在供奉著什麼,動作輕柔,怕一用力便將面前的人捏碎了。
而床上的曲清婉,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人處理過了,也服用了解藥,此時已然沒有大礙,昏睡了過去。
徐厲上前,將熱水放在了桌前的矮几上,低聲詢問道:「是否需要屬下找一名女侍從來照顧曲小姐?」
江辭搖頭,卻是連視線都沒從曲清婉的面上移開。
他道:「傳信給曲侯爺,先不要對其他人聲張。」
徐厲點頭應下,識趣地退出了房間。
等到他離開,江辭用他那一雙使劍的手,默不作聲地拾起盆邊的帕子,輕輕地放入水中浸濕。
他將目光移回到了曲清婉的臉上,此時,她的臉上,還留著易容過的痕跡。
江辭甚至能想像得到,她在做這一切的時候,那種小心翼翼的心情。
她這些日子是去了哪裡,怎麼過的?她是什麼時候到這裡的,怎麼來這的?她在大廳里等了自己多久?她在自己出現的那一刻,是怎麼想要站出來與自己相見?
這一切的一切,江辭都不得而知。
江辭用帕子輕輕地擦拭著曲清婉的臉,上面易容的裝扮逐漸被擦了下來,露出了原本屬於她的嫩白肌膚。
看到了面前熟悉的面容,江辭心間提著的一口氣,終於放了下來。
還好,還好他找到了她,在發生了什麼之前……還好……
江辭把帕子放下,眼中再次出現了陰狠之色。
早知如此,何須留下裴穆的性命,該讓他於江南喪命,便也不會,威脅到自己身邊的人了。
江辭攥緊了袖中的手。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留下後患了。
.
曲清婉以為,自己再次醒來的時候,大約會在裴穆那個瘋子的手上,卻沒想到,在她奮力睜開眼睛之後,便看到了她思念了許久的面孔。
是江辭。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曲清婉那顆再夢中都無法安定的心,瞬間便沉靜了下來。
他就端坐在自己床前的凳子上,一副不動如山的氣勢,那雙銳利的眼睛,此刻安靜地閉著,睫毛時不時地輕顫,好像在做一個並不是很好的夢。
江辭坐著睡著了。
曲清婉微微怔了怔,他是守了自己一個晚上,才會這樣入睡的嗎?
江辭的眼下有著濃重的烏青,因為睡著了,整個人無意識間散發著疏離冷漠的氣勢,但在曲清婉看來,卻是莫名的有一份乖巧,尤其是他脖子上那顆小小的紅痣,格外地想讓人憐愛。
不知不覺間,曲清婉開始用自己的目光,細細地描摹著江辭的眉眼。
這幾日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安心寧靜。
怎麼回事呢?明明才有幾日沒見他,但她已經覺得像是隔了半年,讓她只想看著眼前人,不用再想別的。
可能是曲清婉的視線太過明顯,江辭的眼睫顫了一下,隨後慢慢地睜開了眼。
二人的目光,便在一瞬間,彼此交匯。
曲清婉莞爾一笑:「早啊,江大人。」
她叫的是「江大人」,口吻卻是很親昵,因為剛起床的緣故,聲音有一些低啞,聽起來像是被人輕輕地在心間上撓了一下,痒痒的。
如今的江辭,除了曲清婉,又有誰,敢用這樣的口氣喚他?
是了,是有一個她罷了。
江辭聽著這熟悉的語調,眼中透著柔光,喉結動了動,他道:「可有不舒服?」
開口第一句,便是關心她的狀況。
這讓曲清婉的心中再次充斥著暖意。
此時,整個屋子都是暖和的,床邊就是熾熱的爐火,身邊就是那個眼神溫熱的人。
她蓋著的被子下,有一團熱氣,捂著自己的腳,也有一個人,在捂著她心。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扶著床沿坐了起來。
江辭連忙上前扶她,又為她倒了一杯熱茶。
做完這些,他還叫了徐厲去準備早膳。
曲清婉看著江辭這忙前忙後的樣子,哪裡還像是一個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的江大人,惹得她連連發笑。
江辭卻是任由她笑,也不作反駁,一雙眸子裡鮮少地夾雜著許多不一樣的情緒。
就這樣看了曲清婉半響,他開了口,問道:「這幾日,你是怎麼過的?」
他的聲音依舊暗啞,和從前一樣,可是曲清婉卻從中聽出幾分自責來。
她知道江辭一定會覺得是自己沒有護好她,於是便大概地說了說經過,連帶著她是怎麼遇到尚莞莞,在梅家暫住等一系列事情。
她本是希望江辭在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卻不想,他聽了之後,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讓人難受的緊。
曲清婉連忙笑著道:「我的運氣也太好了,幾乎沒遇到什麼危險,所以你放心,我現在不是全須全尾地在你前面嗎?」
江辭垂下了眼眸,眉梢微微有些低,終是道:「怪我沒有護好你。」
曲清婉主動拉住了江辭的手,就這樣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傷心自責的人。
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怪誰、怨誰,若是將這一切都讓江辭一個人扛在肩上,她又怎麼能安心?
「我也沒有做好,原本應該再小心一些的,居然沒想到那酒樓的糕點有問題,但更讓我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大皇子行事已經如此張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