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明，他們之間，只剩在這短短几步，只要她出聲，便能……

  分明……分明……就在眼前啊……

  曲清婉的心中壓上了沉重的無力感，但更多的卻是對自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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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邊的聲音逐漸吵鬧了起來，又在曲清婉的腦海中模糊，再合不成句子。

  那幾個看起來喝醉的醉漢，此時繼續喝著他們的酒，只是用身體悄然無聲的將暈倒的曲清婉擋住，讓旁人再難看到她。

  而旁邊，方才被壓制住的那兩人，他們的嘴裡忽然溢出了一抹黑紅的血，頃刻間暴斃而亡。

  這便是方才曲清婉想要提醒他們的事情，這兩人皆是死侍，任務不成功，定是要自盡的。

  在那兩人死之後，徐厲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了一眼江辭。

  卻見江辭的視線並沒有再那兩人身上停留，反而有些出神的望著別處，一雙琥珀色的淡色眼睛，此刻卻是目光深沉，原本消失了好一段時間的狠厲神色，此刻也回到了這雙眼睛裡。

  徐厲猶豫了一下，終究也是沒再問。

  在那日之後，自家主子就變成這樣了，時不時的走神，雙目放空，若不是注意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便要以為他已經化作了一尊石像。

  罷了，不過是兩個大皇子的走狗，關著也審問不出來什麼，死了便死了。

  看著江辭此時的狀態，徐厲心中嘆了一口氣，走到了那掌柜的身前，詢問著相關事宜。

  那掌柜的自然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一行人此時的注意力，便全數放在了他的身上，就沒有幾個人在意，那一桌醉洶洶的人，相互攙扶著往外走，其中清瘦的男子，已經喝的不省人事。

  與其說是沒人注意，倒不如說沒人想在意。

  誰也不想招惹上一群醉鬼，誰知道他們發起酒瘋來會做出什麼事情呢？

  於是，那幾個人堂而皇之的從正門走出去，其中有人還大聲吵嚷著，滿身的酒氣，熏得靠近他們的人也退讓了三分。

  眼看，這個幾個人要攙著暈倒的曲清婉離開酒樓的大門。

  正在此時，在一邊闡述事情的掌柜的忽然提了一兩句，關於那位「清瘦少年」的事情。

  「說起來，今日還多虧一個小公子，是他看出來這兩人有問題的，還給我想了這麼個法子，多謝幾位貴人相助，不然今日我們這小小的酒樓，只怕要惹上大事嘍！」

  那掌柜的是個憨厚老實的人，又不想居功，此時便提起了曲清婉。

  聽到此言，徐厲敏銳地挑起了眉毛，忙出聲問：「敢問那人是誰？相貌如何？去了哪裡？」

  掌柜的一見徐厲這副表情，便立即嚴肅了起來，一字不落地道：「說來奇怪，那小公子身形單薄，聲音倒是溫軟，傍晚的時候一直坐在角落裡，好像在等什麼人，一直到現在……」

  掌柜的向著一處指去，卻見那處並沒有人。

  「誒，怎麼回事？就在這裡來著啊，應該並沒有離開才對……」

  他只記得那清瘦少年並沒有離開酒樓，但是因為過於緊張的原因，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那兩個歹徒的身上了，並沒有留意道曲清婉的位置。

  掌柜的向著四處張望了一下，渾濁的小眼睛掃到了門口的那一處黑影，驚道：「誒，那不是那位小公子嗎！」

  說著，他向前跑了幾步，邊跑邊道：「誒，幾位仁兄且慢走！」

  徐厲聞言，便立即將視線移向了那邊。

  卻見三個看似醉洶洶的人，正攙著一位已經「醉倒」的人，往外走。

  一切好像沒什麼問題，但是在掌柜的出聲挽留的時候，本應該停下來的幾人，腳步卻陡然加快！

  壞了！

  徐厲霎時間握上了腰間的刀。

  這幾人哪裡是什麼醉鬼，看那腳底生風的勢頭，分明是有武功在身！

  當徐厲反應過來，正要追時，那幾人已經竄出了幾步之遠，顯然是輕功好手！

  等徐厲帶著人追出來，那三人卻是兀自散開，若是只是如此，那也便罷，只要追那個帶著人的便是。

  但令人咬牙的是，此時夜已經深了，那三人又不往亮處跑，距離遠了，便根本看不到是誰帶了人！

  徐厲只能將原本的隊伍分成三隊，分頭去追。

  正當徐厲焦頭爛額之時，卻見身後忽然閃出一個人影，極快地掠向前方，腳下生風，一時竟然讓徐厲的一截衣袍都飛了起來！

  那人一身黑衣，極致的速度讓他的身影模糊，叫人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徐厲卻知道，這人是誰。

  此時的徐厲盯著江辭早已閃遠的背影，竟然有一瞬間失神……

  是啊，他不該忘記，自己的主子，最厲害的，大約是那一身詭異至極的身法了……

  這個人，曾經可是獨自潛入深宮裡行刺，卻又安然無恙的脫身，能做到這一切的，唯有他一人，連那高聳的宮牆都困不住的人，又該有怎麼樣的速度呢？

  徐厲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

  而江辭仿佛已經知道了是誰帶著人在逃竄，此時一點也不猶豫地向著最左邊的那一人追去，不過是幾個呼吸之間，距離便令認驚訝的縮短了。

  那人此時正背著昏迷的曲清婉，本以為不會有人趕得上來，卻不想，身後忽然有一陣殺氣襲來，瞬間讓人不寒而慄！

  一回頭，看到了一個快到來不及確認樣貌的黑影，像鬼魅一般跟在他的身後，身為死侍的他，立刻認識到，若是對上他，自己根本就沒有勝算！

  於是他立即竄到了一邊的屋檐上，以最快的速度轉身，並將曲清婉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站住！不然我便將此人立即殺死！為我陪葬！」

  那人好像拿準了江辭會乖乖停下，有恃無恐地將一柄閃著銀光的小匕首，抵在曲清婉細細的脖子上，好像下一刻，這柄匕首便會刺進去，從裡面噴湧出鮮紅的血來。

  江辭的眼神鎖定在那柄刀的刀刃上，目光寒冷無比，卻又像是藏有一把暗火，想要將面前的人燒焦燃盡。

  「你，給我放開……」

  江辭咬著牙，低低地道，他的臉色陰沉，如同已經準備好進攻的野獸，下一秒便能毫不猶豫地撕破敵人的喉嚨。

  他必須要使勁地攥住拳頭，才能控制著自己想要一拳砸死那人的欲望。

  那人吞了一口唾沫，後背有些發涼，手上的刀被他握的更加緊，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便命喪在面前這個野獸的手裡。

  此時的江辭，背對著月光，他的臉上籠罩著一片陰影，叫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獨獨一雙眼睛，在黑暗之中隱隱發光，不帶一絲的感情，儼然是一匹發狂的野獸。

  被他這樣的盯著，仿佛在面對一匹獸性大發的狼王，骨子裡的讓人發顫。

  「你……你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她！」

  江辭一步一步地接近，分明是在屋檐上，他卻如履平地，身形沒有絲毫不穩。

  「你敢？」

  江辭的聲音不大，但卻像是在暗夜裡滾過一般，沙啞而充滿威脅感，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你！別過來！」

  那人的拿刀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這一抖，鋒利的刀刃便逼近了曲清婉的脖子，上面立即滲出了一絲血珠，在她毫無瑕疵的脖頸上分外顯眼。

  這分明是不大的小傷口，卻瞬間灼傷了江辭的眼。

  只聽「嗖」的一聲，一柄十分小的飛刃，在聲音發出之前，便以極快的速度釘在了那人的腦門上，他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甚至都沒有看清楚對面的人是怎麼出手的，便倒在了腦門湧出的血泊里。

  刀比聲音還要快……

  這是那人死前，留下腦海中的，唯一的想法。

  江辭閃身上前，一把接住了隨之倒下的曲清婉，一雙眼睛頃刻間便定在了她的身上，再沒移開。

  他早該想到的，少年與她身形如此相似，那雙眼睛，也如此的熟悉啊……

  但是，他有過太多太多這樣的情況了……

  這一路上，他像是晃了神一般，總是能看到與清婉相似的人，總是、總是……

  所以在酒樓里，在看到這般相似的面孔之時，自己竟然有一瞬間愣神，在分辨這是不是幻覺……

  沒想到，這一瞬間的猶豫，卻是讓自己心愛的人……

  江辭垂目低首，筆直的脊樑，此刻為著面前的人彎了下來，方才那一副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氣勢，此刻全數都化作了一腔柔軟，籠在了曲清婉的身上。

  他的目光略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樑她的唇，那層層的易容，終究是再難擋住那熟悉的面容，最後，他的視線，落到了她脖頸上那抹令人無法忽視的紅色。

  他終究，沒有護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