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曲清婉低垂下了眼眸，不想讓江辭一個人陷入自責。

  「還有昨晚，我只是想到了要掩人耳目，卻是自己跳進了陷阱，竟然在同樣的套路上跌倒了兩次……」

  忽地，她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滿眼柔光地向著江辭看去。

  「不過……還好有你。」

  短短地一句話，卻是撞進了江辭的心裡，激起了一層層的浪花，像是濃霧裡忽然照射進來的一縷陽光，瞬間將人包裹在和風裡。

  江辭怔了一會兒，忽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那聲音如崑山玉碎，湖冰始解，抿去了他所有的鋒芒，只留下一雙無奈而幽深的眸子。

  「……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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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低地道，卻是將曲清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鼻尖，脖頸微微低俯，如扇般的長睫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看起來很沒安全感的樣子，少見的情緒外露。

  曲清婉從來沒有見過江辭這個樣子。

  在她的印象里，江辭好像永遠都是沉穩、冷靜，且高大，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眸里，一貫是深藏的鋒利，從不對人展露自己柔軟的一面，像一匹兇猛的狼，也像一隻渾身都是尖刺的刺蝟。

  而現在，他卻終是舒展了自己的身體，向著自己露出了自己最柔軟的脖頸，驕傲鋒利如他，卻能在自己面前低頭。

  平素里越是看起來堅強的人，在情緒泄露的時候，才越發惹人心疼，譬如現在。

  曲清婉看著這般的江辭，心裡卻是堵得慌，不由自主地手撫上了他的臉，動作輕柔而緩慢。

  「是啊，還好有你，沒了你，我可怎麼辦吶……」

  曲清婉歪著頭看他，語氣里有些撒嬌的味道，眼神好像在發光，好像這世間十二萬分的春意盎然，如今全在這雙淡而亮的眸子裡。

  說完了這句話，曲清婉的臉便映了上了一片薄紅，這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江辭說話，好在跟前沒人，不然真是要丟死人了。

  曲清婉默默的想，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笑來，滿是從中溢出的幸福。

  這樣說起來，這兩人實際上都是純情得不能再純情的人。

  說出來也難讓人相信，曲清婉前世雖然和蘇南有過一段不靠譜的孽緣，兩人相處了幾年的時光，卻是連手都沒碰一下，之後便是曲清婉死在了自己成婚的當日。

  所以對於男女之間親昵的事情，她雖然知曉一二，但若是讓她親身體驗，也有些拘謹的。

  而江辭就更別提了，可憐的孩子連親情都沒有感受過，在男女之情上，更是白紙一張。

  如今二人相處這麼久的時間，江辭也是恪守禮法，不願冒犯一步，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便是夜闖侯府去看曲清婉，但也總是當夜就離開，從不逗留。

  直到今日，江辭的情緒格外激動了一些，才邁出了最開始的那一步，牽了曲清婉的手。

  而這會兒，江辭平靜之後，才反應了過來，自己正在做什麼，頓時渾身一僵，眼睛微微睜大了一下，默默地看著曲清婉。

  他此時好像應該放開曲清婉的手，但是……

  江辭用自己的臉，輕輕地去蹭曲清婉停留著的手，像一隻主動求順毛的大狼狗，十分貪戀此時的溫暖。

  江辭的內心告訴他，自己是不想放開的，他只想時間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再強大的人，也會貪戀這短暫的溫暖，且為此停留、回望。

  於是江辭沒有放開手，他輕執著那如雪的皓腕，細細地感受著那雙手所產生的溫熱觸感。

  曲清婉的眼神有些發顫，她極力地忍住想要摸摸江辭頭的衝動，因為此時的江辭實在是太像一隻與外形完全不同的乖巧的狼狗，正極力的想要取得主人的歡心。

  曲清婉的雙手很暖，而江辭的臉卻是有些發涼，即使坐在火爐的旁邊，卻還是像一塊冷玉一般，滲透著些許的寒意，給人一種捂不熱的錯覺。

  這讓曲清婉有些擔心，於是雙手同時撫上了江辭臉頰，將他的臉捧到了跟前，這突然的舉動讓江辭有些錯不及防，稜角分明的臉上露出少許錯愕的表情。

  「……！」

  他的喉結滾動，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見曲清婉的臉龐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放大，霎時間江辭竟是忘記了自己要說的話，也忘記了呼吸。

  在他心跳幾近停拍的時候，曲清婉已經將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他的。

  四目相對。

  曲清婉的眼睫垂著，眼尾微梢，染著些氤氳薄紅，神色認真而溫和，因為剛剛喝過茶水的緣故，唇上帶著一層水光，潤盈飽滿。

  在這一剎那，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近，近到他能完全感覺到曲清婉的呼吸聲，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馨甜，近到只要再靠近一點，便能完全觸碰到她的唇。

  這個讓他心心念念的人，此時就在自己的面前，與他肌膚相親，額頭相觸，一份奇異的暖意，順著那處蔓延而來。

  然而，還未等江辭細細感受，額前的面龐，便悠然遠離了自己，空一縷淡淡的余香停留在鼻前。

  江辭定定地向著曲清婉看去，便見她細細地皺著眉頭，有些擔憂地問道：「奇怪，你的臉怎麼這麼冰涼？不像是發燒了啊？」

  江辭這才反應過來曲清婉此舉的意味，回想起自己額前的觸感，江辭的耳垂紅得幾乎要滴血。

  他輕咳了一聲，啞然道：「我天生如此，無礙的。」

  他的皮膚天生就要比旁人冰冷許多，所以平時有什麼情緒，也不會顯示在臉上，就譬如現在，江辭此時雖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但是他冷白色皮膚的臉上，卻是什麼痕跡都沒有，只有耳朵處明顯的紅，但在碎發的遮掩下不大明顯。

  反觀曲清婉，方才做了大膽的舉動，整個臉頰上已經滿是潮紅。

  此時她瞧見江辭的臉色平常，而自己卻是與之相反，頓時有些岔岔不平。

  她移開了目光，似乎有些羞惱，心迷意亂之間，全然沒注意到江辭那燒紅了的耳根。

  江辭覺得這樣的曲清婉有些可愛，嘴角在不經意之間挑起了一抹弧度。

  「一直待在我身邊吧。」

  江辭說道，眉宇之間盛滿了他所能給出的所有溫柔。

  曲清婉也笑了。

  江辭是一個很木訥的人，或許別人會覺得他冷冰冰的，但是曲清婉卻不這樣覺得。

  她反而認為，像江辭這樣不善於流露內心的人，卻能給自己旁人給不了的----他擁有的所有溫柔，分毫不存保留。

  有時候曲清婉會想，是不是上天讓她在上一世歷經苦難，今世才能遇到如此溫柔的江辭。

  屋子的溫度剛好，火爐里傳來炭火燃燒的劈啪聲，曲清婉窩在被子裡，手裡捧著江辭剛地給她的熱茶，臉龐紅潤，像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紅豆糯米丸子。

  江辭在她旁邊靜靜地坐著，手裡執著一卷書，時不時傳來翻動紙頁的聲音。

  有時候，就這樣靜靜地坐著，不需要說話，便能感受到這時候寧靜、平和的幸福。

  一切都剛剛好的樣子，平靜的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好像這裡就是皇城，這裡就是家。

  曲清婉後知後覺，是因為，江辭在這裡嗎……

  她抬起眼來，看向一邊神色認真的男人，這才發現，他哪裡是在看書，他手裡的那本書都拿倒了，分明是在發呆，眼神飄忽，卻還不忘記時不時地翻頁，果真神了。

  曲清婉見江辭沒有反應，清婉便眯起眼來細細地看他，便瞧見了他那薄紅的耳垂。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亮，新奇地挑了挑眉。

  一瞬間，曲清婉便感覺自己是抓住了江辭的小秘密一般，心中生出了一股竊喜來。

  原來，表面上看起來端端正正的江辭江大人，居然會在害羞的時候紅了耳根，此時更是在默默地發呆，魂不守舍的。

  一時間，曲清婉沒能憋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才將江辭的神拉回來。

  「怎麼了？」江辭下意識地向曲清婉看去。

  曲清婉挑眉：「江大人，你的書拿反了。」

  江辭：「……」

  江辭頓了一頓，沉默了半響，緩緩地將手裡的書轉了過來。

  曲清婉細細地打量著他，果然見到江辭的耳朵越來越紅了，比方才要深了許多倍，這讓曲清婉更加相信自己抓住了江辭的小辮子。

  江辭抿了抿唇，第一次露出了一種接近於尷尬的表情。

  他張嘴，剛想要說什麼，忽的，門口傳來徐厲的敲門聲。

  「公子，早膳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