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尚莞莞道：「你別看我哥對外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他對我就特凶！太可怕了！他都這把年紀了，還娶不到媳婦兒，是有原因的！江公子你千萬不要學我哥！女孩子定然不喜歡他這樣的！」

  曲清婉看著她振振有詞的樣子，不由的想起了白日裡，梅子卿惆悵尚莞莞沒人要的事情。

  感情這兄妹兩人是互相嫌棄啊……

  曲清婉又是一陣想笑，肩膀也隨之發抖，舀到了嘴邊的一勺魚湯，也因為憋笑的緣故，被重新抖到了碗裡。

  尚莞莞不樂意了：「你又笑了什麼呀！」

  曲清婉一時沒能憋住，被看出來之後，便也不再偽裝，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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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沒什麼……」

  尚莞莞蹙眉：「什麼嘛，江公子你總是莫名其妙就笑！莫不是在笑我？」

  曲清婉又怎麼能將事情與她說，只是神秘莫測地搖搖頭，挑了挑眉，道：「真沒什麼。」

  尚莞莞看著曲清婉，看著看著，卻忽然紅了臉，連飯都沒吃，便跑了出去。

  曲清婉哭笑不得，重新舀起了那一勺魚湯，倒是也沒多想。

  入夜後，梅府里的人挑來熱水，供曲清婉沐浴，好洗去白日淋雪的濕氣。

  本來還有兩個小廝要來伺候曲清婉沐浴，曲清婉定然是拒絕了。

  為了防止在她沐浴的時候打擾，她特意將手鐲里的線放了出來，在門口窗口繞了一圈。

  其實遠不用這般防備，但曲清婉總覺得，那尚莞莞是個變數，畢竟這整個梅家都看不住一個她，萬一她闖進來，那她女扮男裝的事情當真要被戳穿了。

  好在沐浴期間，並沒有出什麼岔子。

  曲清婉也洗得快，也沒再浴桶裡面多待，若是放在往日，在這冰冷的天氣里，她定是要好好地在裡面泡一會兒的。

  想到這裡，曲清婉便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出門在外，自是有許多的不便之處。

  雖是貪戀湯浴，但曲清婉還是很快就從浴桶里出來了。

  小小的洗浴間內，此時全是氤氳的水汽，熏得她長如細扇的睫毛濕濕的，眼眸里也流淌著如水般的明澈，剛被浸潤過的皮膚，此刻清透細膩，光滑乾淨。

  她隨手挑起掛在屏風上的衣袍，罩在身上，舒出一口被束縛久了之後難得的輕鬆空氣。

  滿打滿算，她已經束胸三日，因為警惕的緣故，就連睡覺都不曾放開，著實勒人的緊，是曲清婉不想再體驗的疾苦。

  她不由想到那傳說中替父從軍的女將軍，終日都要勒著，只怕都要喘不過氣來吧。

  曲清婉晃了晃腦袋，只覺得自己想遠了。

  她終究是還是要將那長長的布條纏上，雖然難受，但總歸比被人發現要強。

  正當她在纏繞布條之時，耳朵卻是一尖，恍然之間聽到一陣微弱的腳步聲。

  剎那間，曲清婉的動作僵住了。

  有人！

  但是，她用餘光掃視了一遍洗浴間的四周，這全是她檢查過的，牆上也沒有窗戶，沒有漏洞，更不可能有人從房間進來，而自己沒聽到。

  難道是牆外路過的人？

  曲清婉這般猜想，但是下一秒，一聲驚慌的氣音傳到了曲清婉的耳朵里，分明是知道了什麼的！

  她立即放下纏繞了一半的布條，將衣袍裹緊，眼神銳利地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什麼啊！牆上哪裡開的一個小洞！

  那小洞裡，赫然是一隻隱隱發亮的眼睛，這隻眼睛的主人知道被人發現了，便在一瞬間躲開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曲清婉暗道不好，也顧不上潮濕的頭髮，和赤裸的雙足，將外袍穿上便奪門而出。

  她剛推開門，便看到一個粉色的身影正急忙地往門口跑，但是她的速度顯然沒有曲清婉的快，而被曲清婉看了個正著。

  「尚莞莞！你站住！」

  說實話，在看那人是尚莞莞的時候，曲清婉是鬆了一口氣的。

  尚莞莞好忽悠啊。

  那邊的尚莞莞此時聽到曲清婉的一聲吼，不知腳下踩到了什麼，迎面摔在了地上，用屁股對著曲清婉。

  「……」

  她倒不知道，自己這一聲吼，能有這麼大的功效。

  曲清婉便在原地等了一下，尚莞莞沒動，她狐疑地看著地上的那一攤人，莫非是摔壞了？

  她也顧不上穿鞋了，赤著腳走出房門，落在了新下的雪地上，頓時感受到一陣冰冷入骨，凍得她直打顫。

  地上的雪有些厚了，曲清婉往前走，便在雪地上留下淺淺一排的足印。

  「尚莞莞？」曲清婉飛快地竄到了尚莞莞的邊上，「你沒事吧？」

  這幾步之間，曲清婉原本濕漉漉的頭髮，此時已經在冷風裡變硬，曲清婉咬著牙，渾身顫抖地蹲下去查看。

  此時賴在地上裝死的人，悶悶得說了一句：「我什麼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江公子不要殺我滅口！」

  曲清婉：「……」原來她是在怕這個啊。

  曲清婉覺得有些好笑，她還以為尚莞莞什麼都不懂呢，這小腦瓜子還能想到這一層，著實讓她有些驚訝。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要是想殺你，那天夜裡又何必要救你呢，豈不是多此一舉？快起來吧。」

  尚莞莞一聽，顫顫巍巍地把臉從雪地里拔了出來。

  「真、真的？」

  曲清婉毫不猶豫地點頭，主要原因是因為她實在是凍得受不了了！

  「我定不哄騙於你，女扮男裝也不過是行走方便罷了。」

  尚莞莞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曲清婉說的話，半響，終於從地上爬起來了。

  「你……」

  曲清婉斬釘截鐵地打斷了她的話頭：「咱們……阿嚏！咱們還是先回屋去吧……」

  尚莞莞這才看見，曲清婉是濕漉漉地從屋裡跑出來的，原本就白的皮膚，如今更是凍得如雪一般顏色。

  尚莞莞本來就容易對人放下戒心，此時一看曲清婉挨了凍，自是點頭如搗蒜。

  「好好好！你快進屋去吧，哎呀天呀，你這頭髮都凍硬了，還赤著腳？天吶，你不冷嗎？連鞋都不穿？」

  可能是知道曲清婉是女兒身的關係，尚莞莞放開了許多，直接將身上毛茸茸的披風裹到了曲清婉的身上，扶著她往裡走。

  聽著尚莞莞在一邊叭叭，曲清婉忍不住反駁，沒好氣地道：「還不是因為你偷窺我？」

  尚莞莞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了兩聲：「我才沒有偷窺，不過是看到與一個洞，順著往裡看了看，誰知道你在裡面……沐浴……」

  看著尚莞莞的模樣，好像並沒有撒謊的樣子，這讓曲清婉更加無語了，不是吧，這個人運氣就這麼好？隨便走走，都能發現自己的秘密？

  她輕聲地嘆了一口氣，再一次打了一個噴嚏，回到屋裡，便忙不停地往火爐跟前走。

  即她渾身寒冷，但還是瞪著眼，盯著尚莞莞道：「我的事情，千萬不能說出去，知道沒？」

  此時的曲清婉，整個人被暖和的披風裹著，湊到火爐跟前，只露出一張發白的臉，唇紅齒白，又帶了幾分嬌哂，披散著一頭墨發，輪廓柔和，每一寸都好像貼著人的心尖長的，格外的稱心，就連尚莞莞一個女子，看了都要直讚嘆。

  尚莞莞收回了目光，自來熟地蹲在了曲清婉的身側。

  「為什麼啊？我哥哥一定會理解的。」

  曲清婉吸了吸鼻涕，聲音有些軟糯：「不行，除了你，誰都不能知道這件事情了，這對我很重要。」

  尚莞莞不理解，曲清婉知道要怎麼哄她，面色神秘：「就當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誰都不告訴那種，好嘛？」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性別已經暴露的了緣故，此刻面對著尚莞莞，也沒拘謹，直接拉過她的胳膊，悄聲耳語。

  「只要你答應了，我們便是好姐妹，怎麼樣？」

  尚莞莞一聽，雙眼都亮起來了。

  梅府里沒沒有其他兄弟姐妹，而自己因為從小到大闖禍的緣故，不能時常出去，又因為梅家大小姐的身份，和她冒冒失失的性子，沒有幾個閨中好友，此時一聽曲清婉要和她做好姐妹，尚莞莞又怎麼能不激動。

  她忙回拉了曲清婉的手，臉頰上染上興奮的嫣紅，一雙水潤的杏眼，在火爐的映射下，更顯得神采奕奕。

  「好啊好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守秘密！你也不許騙我！拉鉤！」

  尚莞莞向著曲清婉伸出了手，仿佛只要拉了鉤，她便會完全相信面前這個只認識了三天的人。

  曲清婉無奈地笑了笑，卻也順著她的意思，伸出了小拇指，與尚莞莞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豬八戒！」

  曲清婉聽到尚莞莞鄭重其事地說出了這麼一串話，不由得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像曲清婉這般相貌的人，若是靜靜的，總會讓人以為很難接近，但是實際上，只要她笑起來，便會將讓人收回她「不好接近」的印象，因為她的笑容實在是太過溫和，仿佛只是這樣看著她，便能感受到她眼中的那一股暖流。

  尚莞莞此時雖然被曲清婉笑了，卻也不再惱，反而一眼盯著曲清婉，雙眼亮亮的。

  曲清婉被她這樣的目光看得莫名的發慌。

  「你看我作甚？」

  她的髮絲也差不多被烤乾了，柔順地垂在兩肩，烏黑的髮絲和雪白的脖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她微微側著頭看向了自己身側之人，語氣柔軟。

  尚莞莞卻是嘿嘿一笑：「你真名叫什麼啊？是姓江嗎？」

  曲清婉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頭。

  開春，她便要嫁給江辭了，現在也能，冠上他的姓吧？

  「那就是江姐姐啦！嘿嘿，姐姐去皇城做什麼啊？你去過那裡嗎？為何一人在外？你老家哪裡的啊？」

  尚莞莞果然沒有辜負自己話癆的人設，將一連串的問題拋了出來，問題之間也絲毫沒有連貫性，仿佛就是想到什麼問什麼，眼神里滿是嚮往。

  曲清婉這次卻沒再像上次那樣，忽略她的問題，而是耐心地一一回答。

  好像扮作男裝時，她還能更加冷漠一些，但是如今，她卻是無法拒絕一個一心撲向自己的熱情小姑娘。

  她在梅府的這幾日，曲清婉也知道，這位梅家大小姐，小時候倒是因為性格活潑，有幾個玩伴，但是因為她的性子太過單純，別人騙她也不知道，於是這位憨憨小姐，不知道送了別人多少金子銀子。

  後來這事兒被梅子卿知道了，雖然梅家財大氣粗，但是不成饅頭爭口氣啊，梅子卿直接親自找上門，將那些哄騙尚莞莞拿錢的人教訓了一通。

  梅子卿本是好心護著妹妹，但是從那以後，便再也沒人和尚莞莞一起玩了，尚莞莞無聊，便只能偷跑出去，因此也惹下不少禍。

  好在尚莞莞雖然糊塗，卻並沒將事情怪在梅子卿的身上，小小年紀，沒人一起玩，卻也 不鬧，還是向往常一樣開心。

  梅子卿也擔當起了父親的責任，一直努力地想要改變尚莞莞那單純的性子，但是卻無濟於事，便只能儘量將人留在家裡。

  於是，曲清婉便遇到了一如初生一樣天真的尚莞莞。

  而曲清婉，也能看得到，尚莞莞眼裡，對於外面世界的無限憧憬，那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將她的所思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