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沒怎麼，不過是一場火災罷了。」裴穆如此解釋道。

  江辭冷哼一聲，沉吟道：「大皇子身邊的人保護殿下不利，按例，該罰。」

  他的目光斜斜地略過著大皇子腳邊的侍從，眼神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此時的侍衛們，還因為主人沒有發話，而一直跪在地面上不敢起身。

  裴穆終於起身：「的確，是一群廢物……」

  他走到了江辭的面前，目光直直地迎了上去，毫不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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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的人，自然要由我來罰，不牢江大人費心了。」

  說著，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像是在說什麼尋常的事情一般。

  江辭神色不變，只是吐出短短四個字：「未嘗不可。」

  裴穆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江大人，好大的官威……」

  二人相對而立，一個神色冷冽，一個笑裡藏刀，視線交鋒之處，仿佛已經冒起了火花，空氣之中滿是凝重。

  江辭的人動作利落，很快便將大皇子的車隊全數搜查了一遍，然而並沒有搜查到任何的不妥之處。

  見此情形，裴穆倒是裝模作樣地問道：「江大人這是在搜查逃犯嗎？只可惜，我不會私藏犯人的。」

  江辭看了他一眼，像是一眼便看穿了他似的，並不準備為他解釋。

  「大人既然搜查完了，便該讓本殿下離開吧？因為這場大火，已經耽誤了許多功夫，我可是有急事的……」

  裴穆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轉身便要上馬車。

  江辭倒是也沒再阻止他離開，一雙淺色的眼睛，望著留在原地的一堆廢墟，一言不發。

  徐厲有些擔心的上前：「少爺，就這樣讓他們離開了？會不會有什麼……」

  江辭自是知道，就算從裴穆的手裡沒搜出什麼來，她也定然來過此處，而這裡劉璇的痕跡……

  他側身，看著裴穆的車隊離開。

  裴穆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若是她，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去哪裡呢？

  要是換做自己，會往哪裡去呢？

  江辭靜靜地撫上一課樹，垂下眼睫，好像在細細地思考著什麼。

  他看向南邊的道路。

  是了，是那邊。

  江辭轉身上馬，揚起馬鞭，衣袖翻飛，他一面拽著馬，一面揚聲道：「分散人馬，一路跟著去。」

  話還未說完，江辭的聲音便已經隨之飄遠，轉眼間，他已經駕馬衝出了幾丈之外。

  也虧得徐厲早就習慣了江辭這般雷厲風行的處事方法，反應過來，趕忙開始調遣剩下的人。

  安排之時，他還是回頭望了江辭一眼，眸中隱隱有些擔心。

  雖然江辭在他眼中，是無人能敵的完美主子，但那都是在遇到曲家那位小姐以前。

  如今的江辭，可不能說毫無弱點，與之相反，他的弱點，如今已經很明顯了。

  徐厲轉頭，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但願一切無恙。

  .

  堯城算得上是靠近皇城的，較為繁華的一座城，而曲清婉不太記得，堯城有哪家氏族，姓尚的。

  她看著面前碩大的城門，又看了一眼滿面興奮的尚莞莞，也不知道，自己跟著她來，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但是，她還是要先把這個活祖宗先給送回去，再考慮之後的事情吧。

  抬頭看了看天色，曲清婉帶著尚莞莞走進了城門，然而剛靠近，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是有人盯上來的目光。

  正當她警惕起來之時，身側的尚莞莞卻是先她一步，搶先奔到她前面。

  「明叔叔，我在這裡！」

  她開心的幾乎跳了起來，向著不遠處的一位大叔招手。

  曲清婉稍微鬆了一口氣，將目光投向了尚莞莞叫作「明叔」的人。

  那人三十來歲的模樣，兩頰蓄著鬍子，身形高大，滿身腱子肉，一看便是一個練家子兒。

  曲清婉在心中默默地想，看起來是自己打不過的人呢……

  她沒跟著尚莞莞走近，在原地停下，向四處觀望了一下。

  只見城門口的告示板上，正畫著一張無比大的畫像，上面畫的，可不就是尚莞莞嗎。

  曲清婉緩步上前，便見那畫像下面還有一行字，幾個關鍵字跳進了她的眼中。

  梅家，重金找尋，大小姐，尚莞莞？

  梅家？關於梅家，曲清婉知道的，只有那一家，梅家是地位僅次於當年蘇家的富商，但也只是曾經罷了。

  在蘇家落馬之後，這梅家逐漸坐上了蒼國第一富商的地位，頂替蘇家成為了北方商會之首。

  那麼尚莞莞，和梅家又有什麼聯繫呢？

  如此想著，她便看向了另一邊手舞足蹈的尚莞莞。

  雖然此時的尚莞莞，因為在山洞裡過了一夜的緣故，有些灰頭土臉，但是能看得出來，身上衣裙的布料也是上好的，顯然一副貴家小姐的模樣。

  這時，她好像說了什麼，眼睛亮亮地向自己看了過來，還伸手指了指她。

  那個叫作明叔的人，也將視線投向她。

  尚莞莞朝著曲清婉跑過來，但是好像等不及到她身邊再說，在半路便開始喊道：「公子！公子！這位是明叔！」

  曲清婉嘴角微微抽搐，她方才叫的那麼大聲，誰能不知道呢。

  明叔此時也過來了，上下打量著曲清婉。

  曲清婉倒是不太介意，畢竟對於他來說，自己是一個陌生男子，警惕些也無可厚非。

  反倒是尚莞莞，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想法顯然有些不正常。

  正在曲清婉以為，這位明叔一定會盤問自己的時候，她卻沒想到，看起來嚴肅可怕的明叔，忽然對她笑了起來。

  「這位公子，多謝你搭救我家小姐，請您到我們府里來，定然會好好招待您的。」

  明叔熟練地向著曲清婉頷首，臉上的表情也沒什麼異樣，看起來只是想報恩的模樣。

  曲清婉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觀察著。

  尚莞莞卻是替她做了回答，直接拉著曲清婉的袖子，便要走。

  明叔知道這是不好的舉動，此刻提醒尚莞莞：「小姐，注意舉止，梅公子知道，定是要生氣的。」

  聽到「梅公子」這三個字，尚莞莞像是受了驚的兔子一樣，立即就鬆開了手，還一臉後怕的道：「明叔，別告訴哥哥！我聽你的話！」

  聽到這裡，曲清婉倒有些好奇了，她的這位哥哥是個什麼人物，才能治得住尚莞莞這樣的人。

  「公子，你放心，我尚莞莞最講義氣了，定會報答公子的恩情！」

  這邊的尚莞莞眼巴巴地看著曲清婉，見曲清婉還是沒有反應，又將求助一般的看著明叔。

  明叔略微思考，道：「公子面帶疲色，來我們府上歇歇也是好的，公子放心，若是你想，隨時都可以離開，我們梅家定然不會強求。」

  說著，他還未了表示敬意，對著曲清婉作了一揖，絲毫不像他的外表一樣強硬，面色沉穩，看起來是一個內心柔和的人。

  曲清婉看向他，這人所說不錯，她的確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在梅府修整一下，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但是……

  讓她擔心的，是她不能確定，這梅家的情況。

  但若是不去，她靠著身上現有的錢財，一路北上，回到皇城的機率……就算能回去，只怕也要脫一層皮，倒不如今日去這個梅家闖一闖。

  在略微的思考了一番後，曲清婉終是點了頭。

  等到了梅府的時候，曲清婉才真正確定了，這堯城裡所謂的梅家，竟真的是如今富甲天下的那個梅家。

  下了車，尚莞莞又開始問她的姓名。

  曲清婉想著，一直叫她公子公子的，也不大好，曲清婉總感覺不像是在叫自己。

  於是她道：「我姓江。」

  她不能說出自己的姓，就只能拿江辭的姓借來一用了。

  說完這句，她心虛地掃了一眼尚莞莞，耳根薄紅。

  而尚莞莞卻是沒有絲毫懷疑的開始叫她：「江公子！」

  這一聲曲清婉許久沒有聽到的稱呼，讓她的呼吸一窒，就連腳步都頓了一下。

  莫名的，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之中，曲清婉忽然很想念江辭，她想現在就見到他，立刻，馬上的，那種……

  她眼中悄然地蒙上了一層灰，瞳孔無光，臉上平添了幾分落寞。

  「江公子？江公子？你你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這時尚莞莞歪過頭來，察覺到了清婉的不對勁，以為她是累了，趕忙安排人帶她去休息。

  曲清婉此時自然不再推辭，道了一聲謝，便先離開了。

  等到曲清婉離開，明叔這才轉過身來，對著尚莞莞道：「小姐，走吧，梅公子等你多時了。」

  聽到這裡，尚莞莞霎時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明叔，我也好累啊，先休息好不好？」

  她瞪大了眼睛，一手拉著明叔的袖子，撒著嬌。

  「既然知道如此，為何還要逃出去？自討苦吃。」

  身後傳來一陣慍怒的男聲，尚莞莞立即收回了拉著明叔袖子的手，且快速地站直了身體。

  她僵硬地轉過身，嘿嘿地笑了兩聲。

  「哥……哥哥，我這不是安全的回來了嗎……」

  梅子卿冷著臉走來，看了一眼尚莞莞渾身狼狽的樣子，眼中的火氣更盛。

  「搞成這樣，也算安全？你莫不是真以為，次次都會有人來救你？」

  尚莞莞理虧，又說不過自己的這位大哥，撅了噘嘴，小聲喃喃道：「誰讓你不讓我出去的…… 我不就只能偷偷出去……」

  梅子卿聞言更怒：「你回回出去都給我惹一身禍回來，若你安分一些，我也不至於此！」

  尚莞莞見此，立即變得乖乖的，不敢再反駁。

  梅子卿長出了一口氣，聽著明叔將昨日發生在尚莞莞身上的事情講了一遍。

  「怎麼？竟招惹找了山賊的頭上？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梅子卿握在袖中的手逐漸變得顫抖：「立即給我回院子裡去！不得許可不能出來！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於是尚莞莞被人帶走了，梅子卿急火攻心，氣得咳嗽了兩聲，對自己這個不服管教的妹妹無可奈何。

  片刻後，他恢復了平靜，又對著身側的明叔囑咐了一句。

  「找個大夫給她看看去。」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那位搭救莞莞的公子，也為他看看去。」

  明叔應下走開，梅子卿在原地跺了跺腳，恨得牙痒痒，生了一會兒悶氣，卻也是原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