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本在那幾天，在郊外養病的祖母要回府了，瑞菊堂里許久不住人，也該添置一些新東西，曲清婉便是為這事來出的。

  卻不想，在布莊裡挑選布料的時候，聽到了兩句閒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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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清婉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

  這些傳言，竟然全是關於自己和趙黎的！

  說什麼，她總是在夜裡與趙黎私會，直到後半夜才回來，還有什麼她和趙黎私下裡互傳情書，更有甚者，有人見過二人出入酒樓，舉止親密，不成體統！

  布莊裡本就女人多，謠言傳得極快，說的人多了便好像是真的一般。

  聽到這話時的曲清婉正端起一杯熱茶，聞言頓時一僵，半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這趙夫人是非要把自己和趙黎綁在一起了。

  碧蓮憂心忡忡地低聲問道：「小姐，我們要回去嗎？」

  方才這裡的人知道曲清婉的身份之後，說話的聲音便沒有那麼大了，但是那若有若無看向這邊的視線，是著實讓人難受。

  曲清婉滿滿抬眼，平復了面上的表情。

  「我要是真的走了，豈不是落實了他們所說的話？」

  說罷，曲清婉便站起了身，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照常挑選布料。

  她倒是不相信，這般空穴來風的謠言，能鬧出什麼大動靜來。

  先不說這件事情本就是人憑空杜撰出來的，沒有證據，再者曲清婉也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她只怕侯府受牽連罷了。

  但這件事情本就沒有那麼嚴重，又何須擔心？

  人們嘴裡一向少不了謠言，等過一段時間，只要沒有證據，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被忘記。

  曲清婉自然不會擔心。

  看著自家小姐氣定神閒的樣子，畫竹等人莫名也安心下來。

  「馬上就要到秋天了，祖母也該新作一些秋裝。」曲清婉摸了摸手上的布料，眉間輕微一簇，有些不滿的樣子。

  抬眼看向招待她們的婦人，示意她換一批來，但是那婦人似乎並不上心，反而頻頻向門口望去。

  曲清婉心生疑惑，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

  聽到敲桌聲，婦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小姐請隨我來，後面有一批新進的布料，定能讓小姐滿意。」

  說著，她便上前領路。

  曲清婉雙眼一眯，沒有動作，反而道：「那倒不必，既然有好布匹，為何不擺出來。」

  那夫人一頓，但又滿口答應了，便下去讓人安排了。

  看著婦人的背影，曲清婉只覺得她有問題。

  但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對勁。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曲清婉決定當下就離開。

  然而她剛走到門口，便見那裡圍著一圈的人，曲清婉在後面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但是卻聽得到他們的討論聲。

  「誒，你看，那是趙府的馬車，這曲大小姐也在這裡，莫非是趙二公子來了？」

  「最近便聽說他們二人有私情，若真是趙二公子來了，你說是不是他們二人藉口買布匹，專程來這裡見面的啊？」

  「嘖嘖嘖，你說著曲家總共就兩個小姐，這其中一個與侍衛偷情，另一個也做出這檔子事兒，不虧是姐妹啊……」

  「你小聲點兒，可別讓人聽見了……」

  不一會兒，外面傳來的聲音，便坐實了二人最先的猜測。

  只聽布莊的小廝高昂的聲音傳了進來。

  「趙二公子，府上要的布料已經準備好了，您裡面請。」

  頓時討論聲四起，說什麼的都有，場面亂作一團。

  曲清婉眼角跳了一下。

  她來這裡為祖母添置新衣的事情，是整個侯府都知道的，趙夫人自然也會知道。

  這個時候讓趙黎過來，造成偶遇的巧合，但在眾人的曖昧的眼中，他們便像是約好的一般，在此處見面。

  讓人們看到他們以為的事實，便能讓他們認為，這就是事實。

  曲清婉竟沒想到，這是一個連環的圈套，相比起趙夫人原來的風格，屬實要高明了不少。

  這讓曲清婉不禁懷疑，這個主意究竟是趙夫人的，還是有什麼人，為她出謀劃策。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就算從這裡出去，也是迎面碰上趙黎的結果。

  曲清婉轉身，原路返回。

  她倒是想要看看，之後還會發生什麼。

  很快，趙黎便進到了店裡來，自然便與曲清婉「偶遇」了。

  曲清婉由著表兄妹的關係，垂目對著趙黎叫了一聲表哥問好，舉止之間比前幾日要疏離得多。

  她自然是不相信，趙黎對這件事情是全然不知的。

  當然，她沒有什麼立場要求趙黎怎樣做，畢竟他還是趙夫人的兒子，又怎麼會向著外人。

  況且如今流言肆意，保持距離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趙黎苦笑了一下，卻也只能道：「好巧啊，表妹。」

  曲清婉抬眼。

  「是啊，真巧。」

  曲清婉連客套話都不想說了，開始專心挑選布料。

  她這番表現，讓趙黎再次沉默，袖中的手握緊了，又再次鬆開，往返幾次，他終於開口了。

  「抱歉。」趙黎這句話說的很低，是特意對著身側的曲清婉說的。

  曲清婉沒有轉頭，她不知道趙黎在想什麼，這個時候，向自己道歉是什麼意思。

  「表哥何出此言。」

  曲清婉回答道，一雙眼卻是沒看他，指了幾匹布料，示意布莊的人送到侯府。

  趙黎抿了抿唇：「流言的事情……」

  曲清婉沒等他說完，便輕聲道：「若是此事，表哥無需道歉，道歉的應該是散播流言的人。」

  她稍微揚起了頭，目光灼灼。

  「畢竟表哥的名譽也受到了損害。」

  曲清婉是刻意這樣說的，目的，便是想知道，這件事到底和趙黎有沒有關係。

  趙黎一窒，對上曲清婉透亮的雙眼，直像是被她看穿了一般，嘴唇無力地張了張，到最後，卻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到這時，曲清婉的心中已經有了數，便不會再多問，她抬眼掃了一眼四周。

  果不其然，看到許多雙盯二人看的眼睛，嘴上還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然而等曲清婉一看他們，他們便會迅速的回頭，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何其不自然。

  曲清婉嗤笑一聲：「表哥，布料已經選完了，我先行告退。」

  見她要走，趙黎一瞬間回神，回頭看向了曲清婉的背影，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一動作，立即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他們開始明目壯膽地看熱鬧了，那眼神，好像是坐實了二人有私情。

  曲清婉反應極快，瞬間便甩開了趙黎的手腕。

  畫竹等人也立即護在了曲清婉的身前。

  曲清婉緩緩地回頭，冷笑了一聲，道：「表哥，這便是你們的下一步計劃嗎？」

  趙黎有些慌了，不住地搖著頭，嘴裡念念有詞。

  「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

  曲清婉再次看向了四周，雙眸里早已不見原本的溫和。

  她往前走了幾步，距離趙黎只有一步之遙。

  「今日不防便將話說明了吧，表哥也大可轉告姨母，縱使我的名聲變得怎樣的臭，卻也絕對不會，和趙家扯上一分一毫的關係。」

  一字一句，如同砸到冰面上的石頭，將趙黎的心砸出一個洞來。

  「清婉……」

  趙黎的聲音有些顫抖。

  「所以，請姨母盡情的、肆意地，破壞我的名聲吧。」

  曲清婉微微一笑，往後一退，頭也不回的走了，連餘光也不肯施捨給他。

  趙黎呆立在的原地，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了。

  有人這樣竊竊私語。

  「這兩人是吵架了麼？」

  「可能吧，不過夫妻之間也不是經常吵架嗎？」

  「也是，這樣看來，他們之間的關係的確是……」

  趙黎自然將這些話語收入耳中，卻是自嘲地想。

  若是真如他們這般所講，那便好了。

  曲清婉走出布莊，心中有些煩悶，也不想回府，又不想在這人群之中聽人議論自己。

  這麼大的一個城，自己居然沒了去處。

  她長出了一口氣，往遠處看了看，卻忽然間眼前一亮。

  那是……江辭嗎？

  江辭從照舊騎著馬，從街道的那邊向自己而來，白袍翩翩，隨風翻花了人眼。

  雖然不知道江辭為何來這裡，曲清婉的煩悶的心情，不由自主得被江辭的出現緩和了一些。

  江辭翻身下馬，把韁繩交給了身側的徐厲，便徑直來到了曲清婉的身側。

  他什麼都沒問，只是朝里望了一眼，看到了正往外走的趙黎，便大致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江辭垂下眼，目光對上了曲清婉的雙眸。

  曲清婉面色不好的臉上，卻還是回給了江辭一個淡淡地微笑。

  畢竟無論發生了什麼，總歸和江辭沒有關係，沒有道理給他甩臉色。

  「你怎麼來了？」

  江辭沉聲道：「來接你。」

  曲清婉一怔，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卻見江辭看著她的身後，又道：「以防某些人別有用心。」

  他的聲音一貫暗啞，卻有一種穿透力，仿佛能在人的心裡，生根發芽一般。

  曲清婉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不由被他的話說笑了，這次的笑，是發自內心的。

  她知道後面可能還跟著趙黎，於是道：「先離開這裡吧。」

  江辭點頭，在曲清婉上了侯府的馬車之後，才上了馬。

  走之前，他深深地望了後面的趙黎一眼，眼神中充滿了赤裸裸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