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方才母親說的，並不屬實。」

  趙黎終於說出了一個完整的句子。

  曲清婉一聽，以為他是想解釋這個，有些不解。

  「表哥何出此言？今日我的確是晚了一些回來。」

  

  雖然沒有趙夫人說的那麼誇張……

  曲清婉默默地想。

  趙黎卻是搖搖頭，道：「我並沒有告訴她，遇到你的事情……」

  曲清婉頓住了，不由得多看了趙黎兩眼。

  莫非，表哥是怕自己誤會他給趙夫人告狀？

  看著趙黎變扭的樣子，曲清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於是她便看到趙黎的臉上添了幾分薄紅，一雙眼睛到處亂看，就是不看自己。

  曲清婉道：「我知道的，表哥。」

  趙黎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母親之前所做的事情，我代她向你道歉。」

  曲清婉垂下了眼，微微一笑，沒做聲。

  趙黎趕忙急急地道：「我並不是在替她開脫，我只是……我也不大認同母親的做法，但又阻止不了……」

  說到這裡，趙黎算得上語無倫次了。

  曲清婉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並不想反駁什麼，道：「表哥說笑了，姨母並沒有做了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不過……」

  她的眉眼彎彎，「若是姨母聽到表哥這般說，也是定然要傷心的。」

  「……」趙黎看著曲清婉一臉笑容的模樣，心中卻是忽然一涼，半響，苦澀地笑了一笑。

  「你說的對，是我胡說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自己說這話，又有什麼立場呢？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趙黎自嘲地想。

  曲清婉抬眼望了望天，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道：「今夜風大，很快雲就要把月亮遮住了，表哥沒帶燈出來，只怕會看不見，還是快些回去吧。」

  聞言，趙黎隨著曲清婉的視線看向了天空，便見夜晚的雲如黑霧一般，擋去了夜空中大半的星星，而圓月端端懸於其上，相較平時的光輝還要暗一些。

  不是什麼好兆頭。

  趙黎莫名其妙地走了神，待他回過神來，他的身前已經沒有人了，只留他一人站在院內。

  他的心中頓時蒙上了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沒能填滿一樣，難受的緊。

  趙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冷了神色，緩步離開。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便見到趙夫人正等在屋內。

  趙夫人一見他回來了，登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雙染了鮮紅蔻丹的手，緊緊地抓著椅子扶手，有些不滿的樣子。

  「怎麼回事，你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

  面對趙夫人咄咄逼人的樣子，趙黎胸口有些發悶，平日裡對趙夫人保持的平和面色，此刻也不由得崩壞了。

  「母親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見趙黎不答反問，這讓趙夫人的臉色更加不好了。

  「哼，真是養不熟的白眼兒狼，看看你哥哥，會為我分憂，再看看你，我問你，方才在正廳你說的是什麼話？好端端地提你妹妹做什麼？」

  趙黎冷冷道：「若舟是我妹妹，清婉也是，母親何必如此針對，你當真以為他們看不出來？」

  趙夫人一窒，眼珠子轉了轉，面色緩和了一些。

  「是母親衝動了，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我一想到若舟此時生死未卜，而曲清婉還繼續過著這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又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說著，趙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就要哭的樣子。

  趙黎見慣了趙夫人這副模樣，如今看她要哭，心中有些不耐煩，破天荒地說了一句硬話。

  「清婉和若舟的事情沒有半點關係，要問原因，不全是那日母親擅自拉著她去了御前鬧事？事到如今，你還要將這事安在誰的頭上才甘心？」

  趙夫人頭一次見自己的二兒子如此說話，瞬時瞪大了眼睛，連淚也顧不上流了。

  「你是什麼意思，難道全是我的錯？誰能知道，當初的那人不是皇上！」

  趙夫人毫不顧忌地對著自己的兒子，臉不紅心不跳地提起自己的風流事。

  但趙黎的臉皮薄，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一甩袖，背過身。

  「母親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趙夫人怒極，面容都扭曲至極，伸出手指著趙黎。

  「你……你這個不孝子……」

  說罷，趙夫人冷哼了一聲，怎麼肯走。

  「你這麼替著曲清婉說話，莫非是看上她了？」

  趙黎沒說話，趙夫人氣焰更盛，怪笑了一聲：「如此也好，我也看不上那郎中的女兒，小家子氣的緊，你要是娶了曲清婉，也能和侯府親上加親。」

  趙黎怒了。

  之前是她賠著笑臉，才見上了她口中所謂郎中的女兒，如今到了她的嘴裡，便是看不上了？

  那今晚他費盡心裡陪著那家女兒逛燈會，甚至……甚至碰見了清婉，全都成了可恨的笑話？

  趙黎袖袍之中的拳頭緊握，咬著牙道：「說什麼親上加親，你不過是想和侯府綁在一起罷了。」

  趙夫人面色猙獰。

  「你懂什麼，我若是不這般，怎麼能養活得起你們？你們那短命的爹是一點都沒用，不抱著侯府，莫非是去抱著他那堆窮親戚？」

  她不想再爭吵，雙眼眯了眯，看著趙黎，似是在謀劃什麼。

  「好了，我要走了，那家的女兒要是再來見你，推了便是，我有更好的選擇了。」

  說完，趙夫人便離開了。

  趙黎的眸色深沉，猜到了趙夫人的想法，一雙腳動了動，卻終是一步都沒能邁出。

  他倒是真想將她娶回來。

  這次，自他那可笑的母親，終於猜對了一次兒子的心思。

  趙黎能想像得到，自己的母親會用什麼樣骯髒的手段，來達到自己的目標，但相比起厭惡她，趙黎更加厭惡沒有勇氣阻止這一切的自己。

  他面色蒼白瞭望了一眼天空，此時的月亮已經全數被烏雲遮住，微弱的月光再也無法照到自己的身上來。

  趙黎終於意識到，或許這次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得到那人的心。

  暗夜，將至。

  曲清婉一路走回院子裡的時候便感覺到有些冷，她掖了掖身上的衣服，感覺肚子裡的食物消散的差不多了，舒了一口氣。

  畫竹扶著她，曲清婉一手叉著腰，一手撫著肚子，倒像是一個孕婦一般，場面一度令人發笑。

  但是畫竹此時的心思可不在這上面，她的表情略微有一些警惕。

  「小姐，表少爺和您說什麼了？居然連我也聽不得?」

  曲清婉知道畫竹在擔心什麼，雖然趙黎是自己的表哥，但終究是趙夫人的兒子，畫竹擔心他又什麼企圖，也是實屬應當。

  但是，在曲清婉看來，趙黎倒是不會如此。

  「別想太多了，不過是說幾句話，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曲清婉安撫道。

  她微微眯上了眼，想起之前趙黎和自己的對話，曲清婉自然也不傻，怎麼會猜不到趙黎的心思。

  但是讓她有些驚訝的是，趙黎到底是什麼時候才有了這樣的想法。

  分明以前，他對所有人都是那一副淡淡的樣子。

  曲清婉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她只是在想，他這番示好，於她自身來說，不知是福，還是禍……

  第二日一早，曲清婉照例去了正廳用早膳，昨日留宿在侯府的趙夫人與趙黎自然也在場。

  今日的趙黎倒是與往常一般，沒再做出反常的舉動，只是眼神還有些躲避。

  後來他索性頭也不抬，只是用飯。

  更加怪異的是，趙夫人忽然開始明著暗著夸趙黎，往常她的嘴裡可是離不開「趙晨」這個名字，而自己的二兒子，她向來是不怎麼提的。

  曲清婉感到莫名其妙。

  好在直到早膳結束，趙夫人沒有鬧出什麼事情來。

  離開正廳時，趙夫人卻是沒有走，反常地留了下來，這讓曲清婉多留了一個心眼兒，於是她讓阿曼留下來探聽情況。

  阿曼身懷武功，聽力上自是比尋常人要好上許多。

  曲清婉回到清琅院內等待，不一會兒，便見阿曼回來了。

  她一眼便看出了阿曼面色不大好的樣子，甚至說有些……噁心壞了？

  曲清婉更加好奇了，這趙夫人到底是說了什麼，才能讓平常沒有表情的阿曼，露出這般神色？

  比起曲清婉，畫竹顯然要更加感情去一些。

  她忙拉著阿曼的袖子纏問道：「阿曼阿曼，趙夫人可是又打什麼壞主意了？」

  阿曼沉下了臉色。

  「那毒婦居然要讓小姐嫁給趙黎。」

  阿曼本不是侯府的人，對趙府的一群人印象本就不好，私底下從來不會叫尊稱，如今撞破了趙夫人的好事，更是不會顧及什麼了。

  聞言，畫竹差點叫出了聲，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曲清婉。

  曲清婉皺起了眉頭，眸中盪著再明顯不過的冷色。

  想不到趙夫人已經將手伸到自己的婚事上面來了，還是為自己的兒子說親。

  「不過夫人已經明確拒絕過她了，只是我看那毒婦不會輕易罷休。」

  阿曼補充道。

  「小姐分明也是她的親人，她怎麼能開得了這個口！」

  畫竹根本無法理解趙夫人在想什麼。

  阿曼在一旁冷哼一聲：「我看那毒婦從沒將小姐當做自己的外甥女，反倒是像對待仇人一般。」

  碧蓮小心翼翼地看著曲清婉的臉色，有些難過的樣子，沒說出什麼話來。

  畫竹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一拍腦袋道：「小姐，不會是昨天表少爺……」

  她沒再說下去。

  曲清婉眉眼低沉，有些難以相信，趙黎大約不是那樣的人，可是……

  可是事情發生的的確是太過巧合了，昨日趙黎才來找過她，怎麼今日趙夫人就忽然想起了這檔子事情？

  總之，無論是哪一種，曲清婉都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為了防止像曲若舟之前那樣，偷自己的貼身物品陷害，曲清婉吩咐畫竹將所有帶有自己標識的私密物品都銷毀，不能銷毀的就全數鎖在柜子里，暫且不用。

  之後，曲清婉便讓阿曼搬來了自己的臥房內，晚上與自己一起休息，也能防止有人半夜做手腳。

  實在不是曲清婉太過警惕，只是趙夫人和曲若舟一樣，使的手段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曲清婉可不想因為這些事情鬧出煩心事。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趙夫人在自己這邊討不到好處，居然進注意打到了外面。

  過了幾天，曲清婉再次去街上的時候，便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