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離開了布莊，因為不知道要去哪裡，江辭便帶著她去了城郊外散心。

  皇城的城牆外，本有一片樹林，但很快便被全數砍掉了，官家將土地開墾，分給農民們種植。

  於是，這裡再也看不到那片看起來十分幽靜的樹林，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片片農田。

  從前曲清婉在心煩的時候，會跑到城外的樹林裡躲著，很快就能靜下心來。

  但在樹林被砍伐之後，曲清婉也來過一次，但目光所及之處，再沒了任何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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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她便不再來了。

  這會兒子在馬車上，曲清婉撩開了車簾，城外依舊是農田，但比起滿是人群的城裡，已經要好了太多了。

  曲清婉默默地想著，心中有些感謝江辭，不得不說，在出城之後，她的心情已經平復了許多了。

  馬車穿過農田，卻並沒有停下，依舊在往前。

  曲清婉不知道江辭要帶她去哪裡，但她卻並不擔心。

  可能是因為信任吧？

  曲清婉將視線移到了騎白馬的江辭的身上，他走得比馬車要稍微快一些，於是曲清婉便能對著他的背影發呆了。

  她以為江辭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視線。

  但是實際上，練武之人，對人的目光還是很敏感的。

  江辭微微垂眼，在感覺到自己身後的視線之後，耳根悄悄的紅了一些，但卻並沒有回頭，任由曲清婉盯著看了。

  隨著路途的起伏，曲清婉這才發現，馬車是在往一座小山上面行駛。

  快要到山頂的時候，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江辭利落地下馬，將曲清婉扶下了車、

  「上面的路窄，馬車走不下。」

  江辭解釋道，輕快的語氣之中帶著些柔和。

  曲清婉點頭，往上面望去，看起來並不是很遠的樣子。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幾人便到達了山頂。

  曲清婉抬眼往下望去，所有的田地，連同皇城都盡收眼底，霎時間便能讓心中豁然開朗的樣子。

  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在這座小山的背後，一片蔥綠的樹林，自山腳下，向著遠處蔓延，仿佛永無止境的樣子。

  她竟不知，城外的那片樹林並不是唯一的。

  曲清婉站在山頂之上，往樹林眺望。

  江辭站在她的身側，默默地陪她站著。

  曲清婉沉默了一會兒，回眸望向他，輕笑道：「多謝你。」

  江辭搖搖頭，他看了看遠處，忽然沒來由的說了一句：「放心，他們不會得逞的。」

  曲清婉知道他說的是趙府的事情，此時的她自然也釋懷了。

  「無礙，總歸他們也不能逼迫我，不過是損了我的名聲罷了。」

  曲清婉心裡真的是這般想的，如今大勢已定，自己的婚事對侯府來說也沒有那麼重要。

  況且，她垂目，在不經意間掃了一眼江辭。

  若是真心要娶自己的人，是不會自已自己的聲名如何的。

  曲清婉如是想到。

  但是江辭卻是挑了挑眉，從袖中取出一張東西來，遞給曲清婉。

  曲清婉接過，在看過之後，面色有一些微微的改變，抬眼看向了江辭。

  江辭的嘴角輕挑。

  「雖說如此，卻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曲清婉微微愣住了，一下子便笑了開來，迎上了江辭的目光，仿佛世間所有的春風都飽含在此。

  「你說的對。」

  曲清婉的的眼中露出幾分狡黠，迎著風的髮絲，有幾縷繞過了她的下巴，隨風跳動著。

  已然有一個計劃爬上了她的心頭。

  江辭將她送回了侯府，第二日，便是侯府老夫人回府的日子。

  這事本是侯府的家事，趙家也不是曲家本家的人，按道理是不用來的湊這個熱鬧的。

  可趙夫人哪裡能放過這個機會，早早就帶了趙黎來到侯府。

  因為有流言的關係，梁氏本是不大讚成的，但是卻對自己這個妹妹毫無辦法，也只能點了頭。

  曲清婉倒是期望他們能來。

  他們若是不來，自己的計劃又怎麼實施呢？

  只見此時，趙夫人和趙黎和侯府的眾人一樣，等候在侯府的門口，與梁氏站在一起，若是不知道的人見了，定是要以為老夫人又添了一個兒媳婦。

  曲清婉便站在曲侯爺的手邊，和趙氏母子分了開來。

  這樣本是梁氏的一點小心思，本是不想讓外面的人見了，又要多加議論曲清婉和趙黎的關係。

  好在趙夫人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在侯府正門前作亂，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很快，眾人便看到了老夫人的馬車，等到馬車停了下來，曲侯爺跨步出去，親自將她迎了下來。

  便見老夫人從馬車裡下來，正慈眉善目地笑著，相比起之前，她的面色已經好了許多，看起來是個精神氣極佳的老太太。

  曲清婉這時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笑著上前，甜甜地問了一聲「祖母好」。

  老夫人本就喜歡她，見了曲清婉更加高興了，招手道：「快來讓祖母看看。」

  曲清婉依言站在了老夫人的身側，一邊攙扶著她，一邊在老夫人的耳畔悄悄說了些什麼，把老人哄得直笑。

  這邊老夫人剛走了兩步，便看到了一邊的趙夫人，她的面上自然是沒有什麼變化。

  在養病的這段日子，她也不是沒有聽說侯府的事情，也知道了曲若舟與趙夫人之間的關係。

  隨著時間的推移，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此時見到趙夫人，自然是又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心中難免有些堵得慌。

  偏生趙夫人好像沒開竅一般，巴巴地湊了上去，笑著道：「老夫人的臉色瞧著好多了，想必病已經完全好了吧？」

  說著，她拉了拉身側的趙黎，道：「黎兒是個有孝心的孩子，知道您老要回府了，便一定要來見見您，這不，見到您身體康健，我們也就放心了。」

  這一席話，說的是誠摯，但在曲清婉聽來，只知道趙夫人說謊話不打草稿。

  她倒真也佩服，昨日她分明已經和趙府撕破了臉，卻不想今早依舊能對著自己有說有笑，現下還能在祖母面前振振有詞。

  曲清婉將視線投向了趙黎。

  除非，是趙黎並沒有將她所說告訴趙夫人。

  而趙夫人話都已經這樣說了，老夫人作為長輩，自然也只能夸兩句。

  趙夫人缺心眼子地以為老夫人是真心夸的，更是喜笑顏開了。

  於是往府里走的路上，趙夫人堅持不懈地向著老夫人推銷自己的二兒子。

  趙黎看著自己的母親，暗中嘆了一口氣，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他看向了老夫人身側的曲清婉。

  在這樣的場面中，只有曲清婉一人，仿佛自帶光暈一般，吸引自己的視線。

  她還和以前一樣，最能討大人的歡心，那一雙透亮的、真切的眼睛，總是向自己的家人散發著溫暖。

  只可惜，他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早在焦照相遇那日，他便知道了。

  他們之間所能達到的最親密的關係，只能是表哥與表妹罷了。

  原本，他還是有所期望的，但當看到曲清婉看向江辭的眼神的時候，趙黎已經完全明白了。

  如若他什麼辦法都不用，是根本無法得到她的。

  想到這裡，趙黎慢慢地蜷緊了拳頭，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

  就算，沒辦法得到她的心，她的身體，自己總能有一份吧？

  沒道理自己什麼都沒有吧？

  若是在場的人知道趙黎心中所想之後，一定會大吃一驚。

  因為趙黎總是一副淡然處世的模樣，仿佛不在意任何東西一般，不靠近誰，也麼有明確表示過自己的喜好。

  趙黎有才學，有外貌，有許多人說，他是一個君子，不求名利，遺世獨立。

  誰能想到，他的心中，居然會隱藏著這樣的願望。

  之後的安排，便是眾人一同在正廳用飯，用完飯，老夫人便說自己乏了，回去休息了。

  曲清婉知道，實際上是不堪於趙夫人的喋喋不休吧。

  如今梁氏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借著吃完飯的功夫，將趙夫人叫了出去，顯然是要說什麼私密話的樣子。

  而曲侯爺是並不知道，趙夫人想要趙黎娶曲清婉的事，因為有公事要忙，便提前離開了。

  霎時間，正廳里便只剩下曲清婉和趙黎了。

  二人相對而坐，桌上還放著剛剛才端上來的茶。

  曲清婉知道，這是個說話的好機會。

  她掃了一眼畫竹等人，她們當即便明白了，將其他的下人全都遣散了出去，卻並沒有關門，只是遠遠地站在門邊，方便裡面談話。

  趙黎看著曲清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道：「你不怕被人看到了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特地譴開了下人，不怕傳播出去不好的謠言嗎？

  說完，他又立即想到，曲清婉本就不在乎名聲，又何來怕之說呢？

  「也對，你本就不在意。」趙黎輕笑，眼底卻是沒有半分喜悅之色。

  曲清婉沒看他，只是喝了一口茶，這次將眼抬了起來。

  「看來昨日你並沒有將我的話轉述給姨母。」

  「……」趙黎不語。

  曲清婉也沒有等他的回話，又接著說；「那麼我猜，這一切的計劃，是表哥你一手操辦的吧。」

  這並不是一個問句，曲清婉帶著肯定的語氣，語氣極其犀利。

  趙黎沒有立即回答，看著曲清婉，面上扯出了一抹笑來。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何苦再來問我。」

  他苦笑著說道。

  曲清婉神色淡漠，果真是他，想出要怎麼謀害自己的人，便是自己的表哥，和自己親愛的姨母。

  在這一瞬間曲清婉覺得無比諷刺，她不想再拖延時間，從袖中抽出了昨日江辭交給自己的紙，一抬手，將紙張扔到了趙黎的面前。

  趙黎有些不解，卻聽曲清婉道：「我原來還好奇，怎麼最不愛四書五經的大表哥，能中舉做官，而才華橫溢的二表哥你，卻是落了榜。」

  曲清婉的聲音幽幽的。

  趙黎剎那間才意識到了什麼，忙從桌上抄起那張紙，在看到上面的內容之後，立即僵住了。

  「也對啊，你和大表哥是孿生兄弟，若是你能替他考試，誰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