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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2024-06-14 17:12:30 作者: 賣刀小花

  曲清婉揉了揉眉心,從塌上下來,在小桌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茶還是溫的,說明是有人來過的。

  她從屏風外面走出去,好奇地觀察著這房中的東西。

  屋中很簡單,沒有一樣是毫無用處的裝飾品。恰好是因為這般,讓人舒心不少。

  曲清婉想了想,昨日她在馬車上便睡著了,想必此處一定是江辭的地方吧。

  正思慮著,只聽「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

  「小姐!你醒來了!」

  

  曲清婉還沒轉過身,便知道是誰來了。

  這樣活潑的聲音,除了畫竹還能是誰?

  畫竹本是端著一盆水進來的,如今激動地向曲清婉走去,盆中的水頗有些控制不住的架勢。

  曲清婉瞪大了眼,忙往後閃了閃。

  「畫竹,不要將水撒了!」

  可惜還是說遲了,畫竹已經停不下來了,從盆中濺出來的水跳到了曲清婉的中衣上,好在只是一小部分。

  曲清婉好笑地看著畫竹,道:「瞧瞧你做的好事?嗯?」

  畫竹撅了噘嘴,卻是罕見地沒有回嘴,反而肉麻地道:「小姐,這幾日奴婢可擔心你了!我們都到了好幾日,還不見你回來,還以為……」

  後面的話畫竹不說,曲清婉也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了。

  「傻瓜,你小姐我怎麼會有事呢?瞎擔心什麼。」

  雖然嘴上是這麼說的,曲清婉心中卻是暖暖的。

  「母親呢?阿曼和碧蓮呢?」

  畫竹放下水盆,浸濕了巾子,笑眯眯地道:「夫人剛還來過呢,奴婢一會兒就告訴夫人,畫竹和碧蓮去給您準備早膳了。」

  說著,畫竹的眼睛又開始轉了,以曲清婉往日和畫竹相處的經驗來開,她要說的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昨日小姐在馬車裡睡得很深,奴婢叫也叫不醒,大家都急壞了,還以為您怎麼了呢,你猜怎麼著?」

  畫竹嘿嘿一笑,知道曲清婉不會問,又自問自答道:「江公子眉頭一皺,一掀袍便將您從馬車上抱了下來,微微一側頭,對著手下冷冷地道:『叫大夫來。』,便頭也不回地將您抱回房間!」

  畫竹光是說還不夠,她還要演!

  她一板一眼地學起了江辭的表情,皺著眉,做了個甩袍側目的動作。

  她學的並不想,但是曲清婉看著她的模樣,立即便聯想到了江辭這個人。

  「好啊畫竹,如今你也敢打趣我了?」

  曲清婉面色泛紅,忍不住腦補起了昨日的情況。

  莫非真是江辭抱她下來的?

  畫竹可不管,繼續道:「江公子一發話,他手下的人立即馬不停蹄地去很找了大夫,那大夫走得急,到了門邊滿頭大汗,連冠都歪了!卻不想,進來給小姐一看!」

  畫竹勾著腰,學著老者的模樣撫著鬍鬚,沉聲學道:「咳咳……小姐無礙,只是睡著了……」

  「啊哈哈哈!小姐你知道周圍人的表情麼?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曲清婉熱地得臉發燙,起身便開始撓畫竹的痒痒肉。

  畫竹最怕癢,連忙求饒道:「錯了小姐!我錯了!下次還敢!啊哈哈哈!」

  「畫竹啊!女大不中留!我看我還是尋個人家趕緊把你打發了吧!」

  曲清婉停了手,虎著臉威脅道,畫竹這才消停下來。

  「老遠便聽到你們在笑了,可是有什麼熱鬧事兒?」

  梁氏笑著進來,身後還跟著端著膳食的阿曼和碧蓮。

  曲清婉上前拉住梁氏的手開始告狀:「母親,畫竹越發沒規矩了,你快尋個人家打發了她吧。」

  畫竹一聽,又將嘴撅得老高。

  「夫人,奴婢要跟著小姐,等著給小姐做陪嫁丫鬟!」

  「好啊,畫竹,又暗戳戳地說我呢。」

  這時碧蓮也湊熱鬧說:「像小姐這般的條件,定是有許多公子求之不得的。」

  說完,她還不忘徵求阿曼的意見,轉頭對著正認真擺飯的阿曼道:「你說是吧?阿曼?」

  阿曼毫不猶豫地點頭。

  提起了這茬,梁氏也忍不住問道:「清婉啊,你和娘說說,可有喜歡的男子?」

  曲清婉的臉又是一紅。

  「母親!你怎麼也和她們!」

  「清婉,這可是正經事兒,娘像你這個年紀,已經嫁給你爹了。」

  「……」

  梁氏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本就該訂婚的。

  但她早便知道了自己的婚姻是要和侯府綁在一起的……

  如此想著,她緩緩道:「娘,這件事,你們說了便算。」

  曲清婉的眼神很誠懇。

  上一世,便是她自己選的,結果呢,她選了個禍害。

  她相信父親和母親的眼光,要比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甚。

  說著,曲清婉微微底下了頭,輕笑了一笑,好像在嘲笑自己一般。

  「清婉……」

  梁氏輕輕地喚道,目光溫柔如水,撫上了曲清婉的頭頂。

  「為什麼這樣想呢,清婉?女子的婚姻,是自己一輩子的事情,你以後的人生,都要由你自己來過,旁人又如何為你來選?我和你爹聽你的,不論是是誰,只要你喜歡,只要你願意。」

  聽完這話,曲清婉愣了愣,她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曲清婉道:「若是我選錯了呢?」

  梁氏笑笑,道:「那你便要慎重,再慎重些了,若是錯了,再選便是。」

  對待這些事情,梁氏向來想得開。

  「若是你父親待我不好,我早便離開他了。」

  梁氏捂嘴笑笑,嘴上雖然這樣說,臉上卻是滿臉幸福的模樣。

  「……」

  曲清婉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畫竹眼見著氣氛變得嚴肅起來了,連忙招呼道:「小姐快吃飯吧,這幾天一定餓著了。」

  曲清婉點點頭,很快便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起來了。

  她坐在那張如意八寶小桌邊,看著滿桌的珍味小點心,卻不由得想起了前幾天在客棧時的那碗粥。

  飯後,曲清婉去外面轉了兩圈,才知道,這裡是江辭在富陽城內的私宅。

  怪不得這宅子裡,一景一物,都充斥著它主人的氣息,輕簡而又舒心。

  想起前兩日,他們所發現的東西,曲清婉便想去問問江辭。

  她往路上瞅了兩眼,終於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她曾在江辭的跟前見過這個人,總是一身黑衣,面色沉穩和遜,看起來比較好說話。

  「請問你家少爺可在?」

  曲清婉上前,迎面問道。

  徐厲怔了怔,恭敬地回:「小姐可是要見我家少爺,請和我來吧。」

  於是曲清婉和他一同穿過了一條迴廊,不一會兒,便看到了江辭。

  江辭的衣服好像大多是白色又或是黑色,非常簡單,卻不顯得普通。

  他身邊站著一個人,好像在商討什麼事情。

  曲清婉本來是想等等再過去的,但江辭微微側身便看到她了,對著身邊的人點了一些頭,便向著這邊走來了。

  徐厲躬了躬身,十分自覺地離開了。

  曲清婉隱晦地提起了那樣東西,低聲問道:「可有結果?」

  江辭點頭:「嗯,情況屬實。」

  曲清婉的眸子亮了亮。

  江辭繼續道:「關於范子修,他是范光進的第一個兒子,受盡寵愛,直到他年少時患病,地位轉瞬急下,失去了父親的關注,後來他的生母由未知原因去世,在成年後搬離府中,去往小鎮生活,最後定居在江寧鎮。」

  「那麼這樣看來,他也有可能因為這些事,而對范氏一族……」

  曲清婉微微蹙眉,她到沒有想,范子修的人生轉折這麼大,但的確,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很難來用平常心對待。

  「那他是怎麼拿到范光進的那一枚赤羽令的?按道理說他不得寵,不可能得到對於范氏一族如此重要的東西。」

  對於這個問題,江辭搖了搖頭,道:「在查。」

  曲清婉忽然想到,從昨天到今日,不過是一晚上的時間,江辭便已經查到了這麼多的信息?

  果然是要幹大事的人。

  曲清婉不禁感嘆江辭手下的效率。

  之後,曲清婉從江辭那裡了解到了此時的戰況。

  臨近的城已經派人馬去了,再加上此次行程的親兵也逐漸跟了上來,由曲侯爺領兵作戰,要控制城中的叛軍是有把握的。

  但結合從范子修那裡拿來的圖來看,叛軍不只有這一支,大約很快便會得知結果的。

  所以當務之急,便是要將此圖交給曲侯爺,以防變數。

  曲清婉方才在院落里看到了三三兩兩搬運東西的人,好像是要出門的樣子。

  「莫非江公子要親自去送?」

  除了他,曲清婉再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江辭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不用擔心,之後徐厲會帶你們往安全地地方撤離。」

  畢竟富陽城離打仗的地方還是停近的,長留此處也恐有波及。

  「嗯。」

  想來,江辭口中的「徐厲」,大約是方才送自己過來的那一個人吧。

  曲清婉看了一眼面前的江辭。

  雖然江辭和她一眼,也是經過了兩日的顛簸,但此時他的臉上卻絲毫看不見疲憊之感,甚至和平常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

  「路上小心。」她道。

  江辭頓了頓,緩緩地點了頭,眼中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

  半響,他道:「沒有人對我說過這個。」

  「嗯?」

  曲清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歪了歪頭,在理解江辭的意思之後,她的心中泛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江辭很小的時候便沒有了親人,身邊,只怕是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吧……

  就連臨走時,也沒有人對他說一句「路上小心」,亦或者是「一路平安」。

  一個人的日子,很孤獨吧?

  然而,曲清婉卻沒在江辭的眼中看到本該有的落寞,反而更像是困惑,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的困惑。

  但是越是這樣,才更讓人感覺到一陣……莫名的……輕微的……心疼?

  她咬了咬牙,笑道:「以後會有的。」

  江辭抬眼,一眼便望進了曲清婉的雙發亮的眸子中。

  「會嗎?」

  「會的。」

  曲清婉堅定的答道。

  這樣的對話,好像之前在客棧的時候,江辭就問過她了。

  他對於這些普普通通的問題,都很不確定的樣子。

  對啊,江辭本來救沒有經歷過普普通通的人生啊,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啊……

  想到這裡,曲清婉的心不知道為何忽然抽.動了一下,心情也再難以平復。

  江辭離開了,神色淡淡的,一席白衣,周圍恭敬地跟著一群人,卻沒有一個,能給予他沒有的東西。

  在一眾黑衣之中,他仿佛是被獨立出來的,原野上唯一的那一顆樹,孤獨而強大,強大而孤獨。

  曲清婉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江辭離開的背影。

  江辭做事一向妥帖,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等到曲清婉等人差不多要返回皇城的時候,南方便傳來了一次又一次的捷報,在這捷報之中,除了曲侯爺的名字,出現最多的,便是江辭。

  除了捷報,還有一樁樁范氏一族的罪證,被江辭送往了皇城。

  早就返京的皇帝,這次再也沒有寬恕這個一派人的行為,原本隻手遮天的范氏一族,如今,倒下了。

  聽聞那皇后在大殿前跪了一夜,都沒能換來皇帝的正眼。

  終於,江辭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有了姓名,而且是令所有人震驚的功名。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曲清婉由衷地為江辭感到高興。

  她想,等江辭回來的時候,他應該向那個位置接近一大步了吧?

  他不會再是那個被人瞧不起的「落魄公子」,人們提起他,只會聯想到他所有的功績。

  眾人在皇城裡等了一個月。

  一個月很短。

  曲清婉在這期間,向張太醫匯報了自己學習的成果,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令人愉悅的是,曲若舟在之前那次登樓禮上,不知所蹤了,直到趙夫人回來,都沒有她的消息。

  這令梁氏很傷心,曲清婉也只能壓下心底的痛快,陪著梁氏一起哭。

  一個月也很長。

  曲清婉在皇城裡等了那麼長的時間,也沒有聽到他們回京的消息。

  不知為何,她腦中經常想起那天分開後,江辭的背影。

  趙黎也回來了,他與原來不同的是,他跑侯府跑得越來越勤了,還總喜歡對她說一些有的沒的。

  只不過曲清婉大多數情況下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沒錯,她自從回到了皇城之後,便一直魂不守舍的。

  曲清婉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但知道江辭回來的那天,她知道為什麼了。

  曲侯爺和江辭是一同回來的。

  那日,皇城裡的百姓都去圍觀了。

  人們都很好奇,這樣一位年紀輕輕的公子,怎麼能一路破敵,且毫無敗績,又怎麼能將范氏這顆大樹連根拔起?

  那日,他們便見到了。

  那公子一身白衣,坐於馬上,目不斜視地向前看著,衣袂飄飄,又像文官又像武官,渾身上下瀰漫著一股清冷之氣,驚艷眾人。

  頓時大家都唏噓不已,有質疑他能力的,也有感嘆他天資絕頂的,褒貶不一。

  但這些,江辭絲毫未入耳。

  曲侯爺和江辭身為此次平叛的功臣,在回到皇城的第一刻,是要先拜見皇帝的。

  所以,雖然梁氏和曲清婉都來到了城門口,但其實根本無法上前搭話。

  但是看到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的曲侯爺和江辭,曲清婉心裡懸的那一口氣,便也放下了。

  好像心裡有什麼空白的東西被填補上了一般。

  前來親迎的,是四皇子裴曦,他們便也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

  但這小小的一會兒之間,江辭似乎便注意到了人群中曲清婉的視線,好像憑藉著直覺般看了過來。

  在他看到曲清婉的那一刻,江辭的眼神有了微微的變化,他的眼尾輕挑起,帶了些溫和的味道。

  只此一眼,曲清婉便感覺,前些日子心中的煩悶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安心。

  江辭總是能帶給她安心的感覺。

  幾個呼吸間,他們便要隨著四皇子進宮領賞了。

  緊跟在眾人身後的,便是涉及這次叛亂的主要黨羽。

  他們一個一個的被關在一個矮小的囚車之中,每一人都灰頭土臉的,十分的狼狽。

  其中,曲清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范子修。

  他也穿一身囚衣,但不同與其他人,他身上的衣服乾淨的很,似乎是進城前才被關在籠子裡。他臉上依舊很溫和,但卻再沒有笑意。

  這個人,他主動交代了所有范氏讓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在南方煽動叛黨作亂,暗中培養屬於范氏一族的私兵。

  雖然范氏一族誓死不認,但因為赤羽令的關係,證據落實,難逃死罪,而范子修卻因為主動伏誅,免去了死刑。

  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切真的是范氏一族的授意,畢竟范氏的野心,人盡皆知。

  但在曲清婉看來,說不定呢,說不定這一切其實都是這個看起來沒有本事的病公子做的呢?

  畢竟啊……

  江辭也曾經不為人所知,可如今照樣平步青雲。

  人,不可貌相。

  即使是螻蟻,也能撼動大樹。

  接下來,便是百姓們最喜歡的,扔菜葉的時間。

  人們對著囚車裡的罪犯,紛紛投擲出了咋就準備好的爛菜葉、臭雞蛋,雜亂地敲在了囚犯的頭上、身體上,所到之處,慘不忍睹。

  在看守他們的士兵被誤砸了好幾下之後,終於僵著臉,自覺地站遠了些。

  這下,范子修這一身乾淨的衣服,只怕也不能倖免了。

  只見一個臭雞蛋精準無誤地砸在了他的臉上,惡臭的雞蛋液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他倒也不惱,反而笑了笑,抬起袖子將那液體擦去,看向了沖他扔雞蛋的那名女子,神色溫柔極了,絲毫不像一個被關起來的囚犯,倒像是坐在馬車上的一位公子。

  那女子臉上漫起了一陣紅,嘀咕道:「這個犯人長的還挺俊的……」

  曲清婉和梁氏看了一會兒,便也回去了。

  在侯府中等了一個時辰之後,才有了曲侯爺要回來的消息。

  隨之而來的,自然還有冊封的聖旨。

  在此前,曲侯爺一次又一次的打了勝仗之後,梁氏又是當朝唯一有封號的一品誥命夫人,早就封無可封。

  那麼剩下的,便只剩下曲清婉一人了。

  好在陪著梁夫人領旨領多了,曲清婉輕車熟路地行了跪拜禮。

  只聽那太監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曲侯爺平叛有功,侯府嫡女曲清婉,特此加封為郡主,封號盛寧,欽此!」

  曲清婉輕微地挑了一下眉頭,接過聖旨,對這樣的結果絲毫不意外。

  畢竟這個皇帝一有什麼事情,便喜歡加封。

  曲侯爺早不知道有多少個封號了,皆是皇帝親賜,一股腦的塞給了曲侯爺,於是沒人再按封號叫,全都叫他「曲侯爺」了。

  領了旨之後,接著便有人抬進來一長串的御賜的,那紅紅的箱子,一箱一箱地抬進了侯府,活像一條長龍,外人一看,也會忍不住感嘆這賞賜的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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