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阿曼

  白日裡下過雨，夜裡寒涼，平日裡會敞開的窗戶，在今晚，一定是關著的。

  那人正是抓住了這點，設法將斷命散點燃，送入阿曼屋子中。

  阿曼有武功傍身，要想悄無聲息地潛入院內，又不驚動任何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個練家子兒，甚至能讓阿曼都不能察覺她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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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今晚目的達成，阿曼便會被悄無聲息地解決，而又無處可查。

  真是好心思啊……

  曲清婉走出房門，雖然此時有些困頓，但她還不能歇息。

  謀害阿曼的人，要是知道計劃沒有成功，定然會再次動手。

  而說不準，便會在阿曼的藥上做手腳，又或者，趁阿曼不能動武，直接來刺殺。

  敵人在暗，他們在明，這樣的情況下，須得萬般小心才可。

  曲清婉命人將熬藥的小爐子搬到了院子的中央，院子裡的人來來往往，也能以防有人在藥中動手腳。

  後日，便要去趙府，參加那所謂的接風洗塵宴，阿曼不能多走動，帶著她去趙府赴宴也的確不妥。

  若是留她一人在府上，她自然是不放心的。

  曲清婉朝看了看在昏迷狀態的阿曼，心中有些愧疚之感。

  前世初見阿曼的時候，是在一個寒冬里，那日剛下了雪，她去蘇府做客，不知從什麼地方路過，瞧見了被打的遍體鱗傷的阿曼。

  當時，在那幾乎要凍裂肌膚的寒風裡，阿曼卻只穿了一件單衣，上面又有許多的破洞，刺骨的冷風順著破了的口子，直直地鑽進了阿曼的胸腔。

  就算如此，一邊鞭打著他的嬤嬤，手中的鞭子，還是那麼的重，一聲一聲，打的人心驚。

  阿曼便那樣蜷縮在雪地里，似乎已經叫不出聲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也漸漸的失了焦。

  蘇南說，這個下人是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之前逃跑了一次，他的妹妹便將阿曼帶到了伢行教了幾天規矩，不想還是那樣的頑劣，因此才會加以嚴罰。

  蘇南的語氣是那樣的輕柔，好像並不在意面前慘烈的場景。

  但是曲清婉於心不忍，便和蘇南求了情。

  雖然當時他猶豫了一番，還是將阿曼給了自己，縱使看到了蘇南眼底一閃而過的寒意，但一看到他對著自己笑，曲清婉便將所有的疑慮拋之腦後了。

  可能是阿曼心中感激的緣故，她醒來之後，雖然什麼都不肯說，但是對曲清婉，卻是忠心耿耿。

  只是，那樣的曲清婉，在救下了阿曼之後，依舊是那樣的一副膿包的樣子。

  前世的自己，與其說是溫柔，其實更多的是懦弱和愚蠢，很多時候，比如在她傻傻地相信曲若舟輕飄飄的謊言，比如被蘇南偽善的笑容遮蔽了雙眼，阿曼都會看不下去，但往往，她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以至於到最後，阿曼不明不白的死後，曲清婉窩囊地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甚至向所謂的蘇郎，哭訴著阿曼的死。

  殊不知，兇手，便是她口中愛她的蘇朗！

  而這一世，曲清婉沒有等到阿曼再被帶回蘇府，搶先一步，帶回了阿曼。

  雖然這一次，阿曼不再像前世那般，與自己要好，眼神也總是冷冰冰的。

  但曲清婉看得到，她眼中粉飾的冷漠之後，那片溫柔的私藏淨土。

  她想，好歹這一世，自己要護住阿曼。

  卻不想，還是被鑽了空子。

  曲清婉輕嘆了一口氣，心中充滿了愧疚。

  畫竹輕輕地走進來，看著曲清婉疲倦的狀態，低聲道：「小姐，這裡有我，您先去我屋裡休息吧。」

  此時阿曼正躺在曲清婉的床上，曲清婉便沒了地方睡，畫竹便大膽的提議。

  曲清婉搖頭，她知道，畫竹和自己一樣，忙活到了半夜，想必早就困了，還跑來讓自己休息呢。

  「你回去睡，阿曼的情況已經好了很多，我便在床邊的塌上歇一會兒。」

  曲清婉壓低了聲音，不管畫竹抗議的眼神，便將她推了出去。

  雖然是在小塌上，因著累了的緣故，曲清婉倒也很快就睡著了。

  鬧騰了半夜的清琅院，此刻又重歸與寧靜。

  第二日，曲清婉依舊早起晨練，雖然少睡了幾個時辰，她的精神看起來卻不錯。

  阿曼昏睡了一整個上午，直到曲清婉和梁氏，送了趙夫人回去，才有人遞消息來說，阿曼醒來了。

  曲清婉聽了消息，便立馬趕了回去。

  一進門，便見阿曼此時已經被畫竹扶了起來餵藥。

  曲清婉將心靜了靜，放慢了腳步。

  「感覺可好些了？」

  阿曼眼睛閃了閃，雖然虛弱，但眼睛卻依舊有神。

  「只是感覺有些無力……」

  說著阿曼便想活動一下手臂，這動作卻嚇壞了一邊的畫竹，她一把按住了阿曼的胳膊，不讓她再動，又叫道：「不能動！大夫說了！要好好休息！小心毒氣攻心！」

  阿曼無奈地將手放回了被中，沒再說什麼。

  但她眼中，已然有些東西鬆動了。

  曲清婉笑了笑，雖然心中心疼阿曼，卻還是忍不住。

  畫竹凶完了阿曼，又有些放心不下，對著曲清婉道：「小姐，你看著她，可千萬別讓她亂動！」

  在曲清婉鄭重其事地點頭後，畫竹這才端著勝藥的碗離開。

  一時之間，房間裡便只剩下曲清婉和阿曼了。

  曲清婉給她倒了一杯茶，垂著眼道：「阿曼，你知道是誰要害你的嗎？」

  阿曼怔了怔，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曲清婉也沒著急。

  想必在阿曼的心中，自己還不是那麼值得信任的吧。

  於是，她十分知趣地沒再問了。

  本以為，她們會一直這般沉默著，卻不想，一向不大愛與人搭話的阿曼，主動開了口。

  「昨夜，是你救了我……」

  阿曼眼睛有些躲閃，盯著面前的床帳看。

  「我不過是一個奴才，小姐千金之體，萬一因為我……因為奴婢，受了傷害……不值當。」

  曲清婉挑眉，卻也不知怎麼回答。

  也許是因為，想彌補前世對阿曼的歉疚，又或者……

  她是想證明自己與前世窩囊的曲清婉不同？為了讓這一次不會再讓阿曼無力地死在自己眼前？

  她不知道。

  曲清婉不會說漂亮話，來歌頌自己有多麼無私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