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人生還長
2024-06-14 17:08:47
作者: 小鴨咪
秦風起初只認為陸暄暄的情緒低沉,他花了不少日子才明白陸暄暄當日曾經說過的那種兇猛的病是屬於鬱症。
於是,他就時常找些笑話或是有趣的事情講給陸暄暄聽,那段時日裡,秦風差不多把他這輩子的笑話都說盡了。
秦泰每日除去熬雞湯之外必得去逛一遍茶館,他去那不是為了消遣。若是碰見有本事的說書人,秦泰便就請到家裡給陸暄暄說書解悶兒。
秦力也沒閒著,整天做奶皮子奶酪餵給陸暄暄吃。家裡養了一頭奶牛,秦力每天拎著個木桶擠奶,奶水可以用來餵給小金獅和小珍珠,也可以製成奶製品,或是給陸暄暄沐浴,饒是如此但每日仍會剩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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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力怕倒了浪費,只能每天以奶代酒,日子久了,他竟把酒給戒了。
三個月後,秦布和秦果也回來了,偶爾徐老公和徐嬤嬤會帶著傻二牛一起來聚聚,家裡熱鬧,時刻充斥著歡笑聲,陸暄暄在這樣的陪伴之下,心中那些陰霾漸漸一掃而空。
一年之後,秦風才在她的臉上終於找到了往日的神采,她笑得漸漸多了,也不喜歡整日坐在屋子裡發呆,盛夏時,秦風會帶著她去後山縱馬,但也就是在這段日子,秦力的話,終於應了驗。
秦風心裡愈漸後悔自己當初沒有殺了沈朝。
陸暄暄拜沈朝所賜,落了滿身的月子病。
她騎馬之後總要渾身酸痛許多天。
見風以後頭會疼,迎風雙目會流淚,時常畏寒怕冷,雙足永遠像是一團寒冰。哪怕秦風夜裡把她的雙足放在心口捂著,卻也依舊捂不熱。
他根本無法想像,沈朝那個畜生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秦風去找過許多的大夫,甚至還去了京城找小華佗,小華佗告訴他,有人說月子病月子養,要不然你們再要個孩子試試看?
秦風覺得他離譜。
陸暄暄如今體質虛弱到這種地步,怎麼能再經歷懷胎艱辛。
南瀋北薛東王西張,中原大地有名的行醫世家除了姓沈的之外,秦風統統尋找了遍。
銀子花了不少,可收穫甚微,那時候秦風做好了散盡家財的準備,只要聽說了哪裡有名醫,他便馬不停蹄的奔赴過去。
這回,他聽得柳季榕說金銘城裡來了個名醫,他便就一路打馬去了金銘城。
那家醫館開在不太顯眼的位置,但隊伍排得十分長,秦風頂著炎炎烈日從晌午排到了黃昏,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這是小華佗給他寫的陸暄暄的脈案和病情。
中醫最重望聞問切,但秦風沒辦法把她帶在身邊,讓她跟著自己在馬背上顛婆。
他不是遊山玩水,而是為了尋訪名醫,時常為了能儘快到達目的地總是晝夜奔蹄,累了把馬車一剎,扭身睡到車廂里去,餓了就塞上兩口乾巴巴的乾糧,這般風餐露宿他絲毫不以為意,他只希望陸暄暄能身體康健。
家裡有個病人,秦風自己都成了半個大夫,和大夫聊上幾句他也能大概聽出對方的醫術深淺,這時他才會帶著大夫上路回家,把大夫帶到陸暄暄的面前,他說的雲淡風輕的,只是說這是走商時無意碰見的大夫,他不希望陸暄暄為此感到內疚。
如果可以,他希望陸暄暄一絲一毫的負面情緒也不要再有。
秦風等到暮色四合,終於輪到了他,他邁過門檻卻看到了沈朝。
四目相接的剎那,秦風的眼角顫了顫,死死攥住手中的紙,他腦海里只有一道聲音在悠悠迴蕩。
殺了他。
可秦風移目看向站在角落無所適從的飛花,又強壓著把這份怒意摁下去。
若這女人跑到暄暄面前哭訴,自己毫無辦法。
秦風思及至此,霍然轉身離開。
他沒想到沈朝追了出來,用帶著幾分誠懇的語氣對他說:「我能治她。我來這裡就是想醫治她,我去了春風城,被秦泰攔了回來,無奈之下只能請柳季榕為我轉達。」
秦風猛地止住腳步,回身看向沈朝:「我不殺你,已是極限了。」
沈朝以一種近乎於哀求的語氣開口:「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贖罪。」
沈朝嘴唇顫抖了兩下,屈膝跪下。
周圍有絡繹不絕的人群向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沈朝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輕聲道:「我可以醫治好她。」
她的癥結在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甚至比秦風更清楚。
她在月子裡受過的冷風,會鑽進她的骨頭縫裡,那時劈斷的四根指甲會導致她的指甲綿軟易折,以及她在那些日子裡落下的淚水,會使得她的眼力愈發衰退。
沈朝痛苦的看向秦風,艱澀的說出了那兩個字來:「求你。」
秦風冷漠的望著沈朝:「我不可能讓她見你,讓她重新再做一遍當年的那些噩夢。」
沈朝急切的答:「我可以不見她,我甚至可以不出面,你隨便找個懂醫術的人去給她把脈,我給她開了藥,你拿回去給她吃下就好。還有艾灸熱療,我會交給那個人如何去做。」
秦風最終答應了沈朝。
他拿著兩包藥轉身離開,回家給陸暄暄煎好。
陸暄暄才起身不久,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見得秦風坐在床榻邊望著桌上放著的藥出神。
陸暄暄一怔:「你怎麼了?」
秦風抽回神來一臉無辜的望著她:「我怎麼了?」
秦風摸了摸藥碗,溫度正好,將藥端來陸暄暄的面前:「我新找了個大夫開了副藥,喝一段時日試試。」
陸暄暄癟起嘴來搖搖頭。
秦風耐心的哄著她:「就喝一段時日,若是沒用咱就不吃了。」
陸暄暄:「整日喝這些苦湯子,喝得我嘴巴總是苦的。」
秦風:「聽話,我給你買了蜜餞。」他說著話,給陸暄暄餵藥,陸暄暄不情不願的喝了一口,人就愣住。
秦風:「怎麼?很苦麼?」
陸暄暄縮了縮脖子,吐了吐舌頭:「苦死了。」
秦風捏起一個蜜餞放在陸暄暄的嘴裡含著。
她含情脈脈的抬眼望著秦風,揚起唇角笑了:「這下不苦了,很甜呢。」
秦風似乎沒有意識到陸暄暄話中的深意,只是告訴她:「若是能見好,我把那個大夫請來給你艾灸。」
陸暄暄抬眼凝視著秦風,訥訥道:「好。」
陸暄暄喝了一段時日之後氣色竟一日好過一日,從前陰天下雨之前她總能知曉,因為她的腰都會疼痛無比,而這次陸暄暄望著屋檐外的瓢潑大雨,竟然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並沒有腰酸背痛的毛病了。
大夫給陸暄暄把脈,閉著眼睛點點頭,縷縷下巴上的鬍子,道:「無須艾灸了,您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餘下的一些,我去和您丈夫說就是了。」
屋子裡只有兩個熟睡的孩子,陸暄暄淡淡的笑了笑,她抽回了手,慢聲道:
「你去告訴他,兩清了。人生還長,別總回頭看了,多看看前面的路吧。」
大夫一愣。
陸暄暄怎麼會喝不出呢,從前師哥知她怕苦,給她喝過的藥向來都是不苦的,她一喝便就能喝的出來。
大夫拎著藥箱走了出來,見到了院中等候的秦風:「如何?」
「尊夫人.......好像發現了。」
秦風點點頭:「她的身體呢?都痊癒了?沈朝如何與你說的?」
「沈朝說,唯有剩下一些小毛病了,你們可以再生個孩子,有些老話也是不無道理的。」
秦風送走了大夫,回到房間時見得陸暄暄正抱著橫身躺在兒子女兒的旁邊小憩,秦風坐在陸暄暄的身畔,輕聲問她:「你知道了?」
「嗯。早就知道了。」陸暄暄抬眼看向秦風,鑽進了他的懷裡,她昂起臉,在秦風的臉頰落了個吻,輕聲道:「我身體好了,這下你也能放心了。」
「還不能。」秦風望著陸暄暄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陸暄暄一怔。
秦風握住她的手,將她擁得很緊,輕聲在她耳畔說著什麼。
陸暄暄紅著臉推了秦風一把,笑著斥他,驚醒了睡夢中的兩個小糰子。
小糰子們睜開睡眼稀鬆的眼,望見爹娘的笑顏,默契的勾起小嘴兒甜甜的笑著。
輕快的笑聲在房間裡蕩漾開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