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羈絆

2024-06-14 17:08:31 作者: 小鴨咪

  宗人府,囚牢。

  陸暄暄帶著身後的宮女太監走在陰冷的囚牢之中。

  兩個獄卒前方躬身帶路,一個手中提著一個燈籠,他走到了一間牢門前停下,打開了牢門。

  柳季榕,小豆子和小華佗三個人枯坐在稻草堆上,三個人儘量保持著鎮靜,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宮女太監搬來了長桌,在桌上擺上精緻的飯菜,小華佗啞著嗓子問陸暄暄:「這是斷頭飯嗎?」

  陸暄暄身後的兩個宮女將兩個包袱放下,取了蒲團攙扶著陸暄暄坐在了小桌前,宮女太監退了兩步,但仍未離開囚牢。

  陸暄暄的包袱里裝著三件玄令司的衣服,以及三枚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山字玉佩,但是眾目睽睽之下,陸暄暄沒有辦法把話說得太透,對面的三個人看上去滿面恐慌,柳季榕聽聞斷頭飯三個字蜷縮成一團,眼裡噙滿淚水,小華佗兩隻眼裡布滿了赤紅的血絲,一遍遍的追問著陸暄暄這到底是不是斷頭飯。

  對面唯一看上去鎮靜一些的似乎是小豆子。

  

  陸暄暄率先安撫小華佗:「不是,今兒個是新年,我來給你們送些飯菜,還有被褥.......」

  「我說我不來,你們非讓我來!來了怎麼樣!就是這樣!我這就要被你們害死了!」小華佗怒擊桌案失控咆哮,桌上的碗碟也跟著震顫,沉悶的聲音,在死氣沉沉的囚牢里刺耳的迴響著。

  陸暄暄蹙眉:「你冷靜點。」

  小華佗激動道:「你找誰不好偏生來找我,我是爹娘膝下唯一的孩子,是他們耗費畢生精血哺育我成人。醉心待我忠貞不二矢志不渝,我的身上血脈相連著三條人命,我根本沒有殉道的資格!」

  柳季榕也失控了,蜷起雙膝把臉深埋下去,悲聲嗚咽:「我娘臨終前牽著我的手跟我說她不盼著我出人頭地,只盼著我一生平安,她說萬貫家財,不如一生平安。」

  小華佗沉聲道:「我聽獄卒說,秦風回大漠了!這你知道嗎?他拋棄了我們!我們如今只能等死了!」

  陸暄暄張了張嘴,她早已筋疲力盡了,也說不出別的話來,移目看向小豆子,見得他正大口大口的吃著飯菜。小豆子不經意看向陸暄暄,二人四目相接,小豆子勾起唇角望著陸暄暄擠出了個笑臉來:

  「娘娘,您不要自責,小豆子不怪您,小豆子來這宮裡第一天就知道命不由己啦,義父待我恩重如山,沒有他,小豆子早就死好多回了,如今能為他老人家做些什麼,我是打心眼裡歡喜的。求仁得仁,小豆子一生值啦。」

  陸暄暄眯起眼來,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到底是我對不住你們,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儘量讓你們舒適一些,包袱里......」她眯起眼,目光漸漸有些意味深長起來:「包袱里裝著一些被褥,天冷了,你們別凍著,一會兒勞你好好給他們鋪上,還有些棉衣棉襖,牢獄裡寒冷,別動壞了,一會兒就換上吧。」

  小豆子一怔,轉頭看向包袱。

  陸暄暄站起身來,望著石壁,無奈搖頭:「這間囚牢也沒有個天窗,晚上的焰火,你們大概是看不到了,就聽個響兒吧,希望你們吃好喝好。」

  「誰還有心情吃喝看焰火啊,小姐,你救救我們吧,快幫我們想想辦法吧!」柳季榕哭著哀求陸暄暄。

  「你別哭了,別教娘娘為難傷心了。」小豆子推了推柳季榕,舔了舔油膩膩的嘴兒。

  柳季榕一甩膀子,也不理小豆子。

  陸暄暄抬眼看了一眼小豆子,道:「你好生勸勸他們,一定想著把被褥給他們鋪上。」

  小豆子眼睛骨碌碌一轉,點點頭:「娘娘放心,奴才明白。」

  陸暄暄輕輕頷首,知曉小豆子大概已明白包袱之中有玄機。她在宮女的攙扶下出了牢房。

  小豆子站起身來,走到了包袱旁邊,彎身想把包袱抱到角落裡去。被獄卒制止了。

  「且慢。」一個獄卒上前冷聲道:「按照規矩囚牢之中眷屬所送來的東西都要先驗過一遍方能使用。」

  陸暄暄心中驟然抽緊,她頓住腳步,回身看向那獄卒,見得一個人蹲在了地上著手試圖拆開包袱。

  陸暄暄頗具威儀的反問:「這是誰定下的規矩?」

  獄卒一愣,躬身回稟:「回娘娘的話,咱們這向來如此。」

  「好規矩。連本宮送來的東西你也不放心,看來這是大都督提前囑咐過你了,呵呵,你倒是挺忠心。」陸暄暄頓住,揚眉反問:「你叫什麼名字?」

  獄卒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將脊背壓得更低,結結巴巴的解釋:「娘娘,並非是大都督提前囑咐過小的,只是宗人府有宗人府的規矩,小的們也是照規矩行事,這麼多年一向是如此的.......」

  另一個蓄著絡腮鬍子的男人笑呵呵的說了話:「老李,你這是做什麼?皇貴妃送來的東西自是沒問題的。」

  這道熟悉的聲音使得陸暄暄剎那一驚,這熟悉的聲音簡直與秦泰如出一轍。

  陸暄暄移目看向那絡腮鬍子,端詳一陣,發現他果然是秦泰!

  他怎麼會在這裡?

  秦泰拽了拽獄卒的袖子,低聲道:「你得罪她作甚?活膩了?」

  獄卒一愣,低著臉不說話了。

  陸暄暄怔了一怔,抽神的想,沈朝之前所見到的秦泰都是他戴著面罩的模樣,想來應是沒見過秦泰的真容的,陸暄暄壓下心中的忐忑,玄身離開。

  她抬眼望著天邊的暮色,她沒有機會去找秦泰商議了。

  新春佳節本該是彰顯一個盛世王朝的最好時機,如今的宮廷雖處處被紅綢宮燈裝飾,卻仍舊顯得冷清,甚至有些死氣沉沉。

  所有人的臉上透露著或冷漠或茫然的神情,沒有人知道這個猶如在風中飄零的王朝還能走多遠。

  在深宮中的一處偏僻的院落里,沈朝手持一柄鋒利的長劍,佇立在一架鐵籠前。

  籠子很長,陳其翼就蜷縮在裡面,他只能以半跪著的姿態,無法伸直雙腳,他的頭髮亂蓬蓬的披散著,枯瘦臉頰緊緊著斑駁的欄杆。

  陳其翼此刻像是沒有感覺似的,一雙空洞的雙眼麻木的望著光線晦暗的殿內。

  殿內案上整齊的供奉著沈家人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爐豎著三柱清香,輕薄的白煙徐徐飄散。

  陳其翼不屑的笑了笑,聲音乾癟而陰沉:「我還以為你會永遠折磨著我下去。」

  沈朝注視著籠中的陳其翼一陣,將劍尖抵在了陳其翼的背上:「我心中總有一個可怕的猜想。如若我的猜想應了驗,我希望親手送你上路的人,會是我。」

  陳其翼解脫般的無聲笑了笑,眼中閃爍出一抹絕望,他閉了閉眼,幽幽開口:「你的下場會比我慘,你有羈絆。」他說著話抑制不住笑意,直至最後癲狂的笑起來,高聲道:「玄令司的羈絆都是自己選的,茫茫人海,是你自己選的羈絆!」

  沈朝的眼眸里逼出恨意,死死的握住劍柄,他知道,陳其翼不過是想求個痛快,可他偏生不想順了他的意,劍尖順著他的背一路向上,他輕輕霍開了他的頭皮。

  他儘量將動作放的緩慢而綿長,陳其翼咸即發出慘絕人寰的哀嚎。

  伴著這種刺耳的聲響,驚醒了被捆綁在殿內紅柱上的薛聞洪父子,他們朝著陳其翼和沈朝的方向看去,尖聲慘叫。

  直至最後,薛家父子二人絕望的望見沈朝手持染血劍刃,朝著他們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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