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隆恩

2024-06-14 17:08:27 作者: 小鴨咪

  沈朝橫身抱著陸暄暄站在朱紅色的宮牆之下,一雙幽深的眼眸毫無半點波瀾,猶如一潭死水。

  陸暄暄屏息凝神的望著沈朝,輕聲道:「師哥,其實皇后也是個可憐人。」

  沈朝:「這世上的可憐人不少,皇宮之中,尤為多。」

  沈朝抱著陸暄暄朝著寢宮走去。

  兩個人回到了寢殿內,沈朝將陸暄暄放在了床榻上,他給她蓋好被子:「睡吧。」

  「師哥,我想求你件事。」陸暄暄的語調帶著幾分哀求:「那夜咱們一起去往太液池時,皇后伏在皇帝的病榻前哭得很傷心,我身為旁觀者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真情,反正皇后也是要註定此生幽禁宮中的,若將帝後二人囚禁在一起,可以麼?」

  沈朝移目看向陸暄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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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接,他的目光防備而謹慎,就那麼幽幽的凝視著陸暄暄,隨著他望著她的時間越長,陸暄暄心頭的慌亂與緊張越濃。

  沈朝意味深長的問她:「如果他們誕下了孩子怎麼辦?」

  「師哥若是擔心此事,我可以送皇后去往太液池,在路上我會把當中利害與她講清楚,當然,若是師哥不相信我,可以派人跟著我就是了。」陸暄暄頓了頓,又很快地轉了話鋒:「我倒是覺得帝後如今已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焉敢將孩子帶來這世上涉險。就連小華佗和醉心私奔都怕孩子將來受人冷眼,至今膝下無所出。帝後被幽禁深宮,焉能不曉得這當中利害。」

  陸暄暄說著抓住了沈朝的手腕:「師哥,就算我求你了,行麼?讓他們兩個可憐人在一起吧。」

  她的眼眶愈漸泛紅:「我不知道他們還能活多久,但至少在有限的日子裡,給他們個自在吧。」

  沈朝望見陸暄暄的眼中泛紅,目光之中的防備漸漸淡去:「可以,我應了。」

  「睡吧。」沈朝撫了撫陸暄暄的鬢邊:「我在這陪著你,睡吧。」

  太液池,清晨。

  太液池的湖面封了冰,堅韌的冰面殘存著一層薄薄的陳霜。

  皇后和宮女曦屏立在湖畔,皇后遙望向太液池中央巍峨雄偉的宮牆,她的呼吸急促而倉皇。她收到了陸暄暄寫給她的書信,信中交代了讓她故意說出昨夜的那翻話,致使沈朝聽見。她信中說有辦法救帝後出囹圄,並且問了她錦衣衛之中何人是自己人可用。

  皇后看向精緻的馬車,那裡坐著沈朝和陸暄暄,她始終沒有辦法告訴陸暄暄。

  沈朝淡淡撩起了車帷,坐在馬車上凝視著皇后:「還不走?」

  皇后打了個顫,屈膝跪下,沉聲道:「臣妾多謝大都督隆恩。」

  沈朝淡淡的掃了一眼皇后:「你若謝,便就謝皇貴妃吧。」

  皇后伏在地上:「多謝皇貴妃大恩大德,臣妾沒齒難忘。」

  陸暄暄動了動,想自馬車上下去。沈朝抬手握住了陸暄暄的手腕,道:「外面風冷。」

  陸暄暄微笑著點點頭,另一隻手拍了拍沈朝的手背:「我囑咐她兩句話。」

  她被太監扶著下了馬車,陸暄暄彎身將皇后扶起:「快別這樣,我路上和你說的你都記住了?」

  皇后站定,點點頭:「臣妾不敢忘懷,請皇貴妃安心,請大都督安心。」

  陸暄暄望著她笑了笑:「去找他吧。」

  皇后走了兩步,又頓住腳步,回過身來望向陸暄暄的剎那眼淚落下,她走到了陸暄暄的面前,張開手臂擁抱住了陸暄暄,顫聲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幫我的,你瘦了很多,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陸暄暄拍了拍她的背:「你哭什麼,你到底還是一國之母,讓這些奴才們看見像什麼樣子。」

  宮女太監垂著臉,默契的退避兩步,將臉壓得更低。

  皇后抽泣兩聲,趁此檔口在陸暄暄的耳畔輕聲道:「顏鳳與追鴻是自己人。」她頓住,手緊緊地抓住了陸暄暄的腰肢抓得陸暄暄腰間的衣裳都起了皺:「你不可輕舉妄動,穆青勒在設法救咱們。」

  陸暄暄抬手替皇后擦去眼淚,望著她笑了笑:「去找他吧。」

  陸暄暄裹了裹身上的白狐裘衣,目送著皇后和曦屏的背影漸漸遠去。

  她的目光漸漸深邃,投向更遠處渡口把守的錦衣衛。

  馬車輕輕晃動,沈朝走了下來,將陸暄暄扶上了馬車之後卻仍舊佇立在原地,他移目看向漸行漸遠的皇后,唇角勾起一個意義不明的笑意,眸光之中閃過一抹陰鷙,朝著皇后的身後走去:「皇后,留步。」

  陸暄暄心裡驟然抽緊,她驚惶挑起車簾,見得沈朝已經走到了皇后的身後,離得太遠,她聽不到沈朝和皇后說了什麼,只見得皇后渾身一顫,倉皇跪下,不斷哀求著沈朝。

  沈朝就那麼淡淡的垂眸看著皇后。

  陸暄暄下了馬車,朝著冰面走去,冰面很滑,稍不留神就是一個踉蹌,陸暄暄心驚膽戰的走到了沈朝的身旁,只聽得他說:「一個月,我只給你一個月。」

  陸暄暄:「什麼一個月?」

  沈朝勾唇笑了笑,移目看向陸暄暄:「沒什麼,風大,我扶你回去。」

  陸暄暄始終想不通沈朝要做什麼。

  之後的日子倒也難得平淡了幾日,白日裡沈朝偶爾會准許乳娘將孩子抱來給她解悶兒,小金獅已經能咿咿呀呀的發出一些聲音了,每當沈朝出現在小金獅的視線範圍里,他笑得似乎更甜,嘴裡咿咿呀呀的話也更多。

  陸暄暄為了討好他,只能佯裝快意的指著沈朝對小金獅道:「陵游,叫爹爹,爹爹。」

  小金獅靈動的眼睛順著陸暄暄手指的方向望去,咯咯的笑了兩聲。

  陸暄暄的嘴上洋溢著笑意,不經意的抬頭望向沈朝,笑容便就僵滯在了臉上。

  她望見沈朝正以一種審視的目光凝視著小金獅。

  而他的臉上竟然帶著一抹厭惡的神情。

  上一次他以這樣陰鬱而厭惡的目光看人時......那個人是秦風。

  陸暄暄垂眸看向小金獅,孩子的眉眼如今愈發與秦風相似了。

  一個可怕的設想在陸暄暄的腦海轟然炸開。

  沈朝必然也看出了這一點。

  他意識到了自己是在給仇人養兒子,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小孩長大之後必然要視沈朝為仇人。

  陸暄暄幡然醒悟,沈朝之所以會答應帝後同居,目的是為了名正言順的得一個孩子。

  他愈發與陳其翼相似了。

  待到那時,他絕不可能會給秦風的兒子留下活口。

  絕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在與玄令司同僚的筵席上,陸暄暄終於等到和這些人獨處的機會。

  她慵懶的倚在高階之上的美人榻上,忽而揉了揉眉心,微微一抬手,絲竹管弦便就戛然而止。

  座下眾人屏息凝神的望著陸暄暄。

  有人站起身恭敬道:「皇貴妃是不是累了?卑職還是先行告退。」

  「不是累了。」陸暄暄嘆聲氣,眸光里泛著幾分厭倦:「整日都是這些歌舞,看也看膩了。」

  她臉上帶著幾分頑皮的笑意:「昔年在玄令司咱們也是玩過行酒令的,只是如今我身體不好,輸了卻不能再罰酒一杯了,倒不如咱們若是誰輸了,就把衣裳脫下來,數九隆冬身著單衣回了家去,這如何?」

  眾人臉上的笑容僵滯住了。

  如今早已時移世易了,在座諸位根本不會有人敢贏的。

  陸暄暄興致盎然的拍了拍手:「咱們就玩兒這個。」

  深夜,玄令司一群男男女女身著單衣瑟縮著自宮殿外走入了凜冽的寒風之中。

  陸暄暄望著眼前的衣裳,隨手抽起了一條玉帶,玉帶之上掛著一塊玲瓏剔透的山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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