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插翅難飛
2024-06-14 17:08:23
作者: 小鴨咪
飛花被人帶回到幽禁的住所。房門關上,飛花不動聲色的打開了手中緊握的字條:
「不可激怒暮梧。以為孩子做衣裳為藉口,找他要銀針,銀針越多越好。」
飛花離開的這一晚,陸暄暄顯得與平日話多了不少。
夜深,陸暄暄躺在床榻上,床邊的紗帳沒有放下,沈朝依舊坐在床下。
角落裡的一盞燭光勾勒出兩個人影影綽綽的的輪廓。
陸暄暄幽幽的開了口:「你別怪師姐,如果今天換做是我傷害了你,她也一樣會挺身而出。」
沈朝沒有回應。
陸暄暄的唇角浮動著笑意:「今兒個見到師姐,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我把一個玄令司的人打成重傷,陳其翼以同門相殘欲治我死罪。你和師姐跪在陳其翼的院牆外,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你們跪了好久好久,求陳其翼饒我死罪。」
沈朝依舊靜靜的坐在床下,也不知聽沒聽見。
陸暄暄:「還有,當年我剛入玄令司時,好多人笑話我臉上的胎記,大家都不喜歡我,乃至我臉上的胎記被你治好了他們還是依舊討厭我,他們在背地裡叫我醜八怪,也時常跟我過不去,我記得我剛來時,他們給我手裡拿著個果盤兒,教我走矮子功,讓我這樣把果盤裡的果子分發到同僚的手中,還讓我笑著說,您來一個,您也來一個。我那時候也不懂,不知道那是戲裡的丑角,傻乎乎的照做,直到被師姐看見了,她好生氣,提著劍把在我身後取笑我的人趕跑了,後來你知道了這事,還和他們動了手,你還記得嗎.......」
沈朝的神情複雜,眉頭輕鎖,眼神里凝著憂鬱,但他的嘴角卻微微上翹著, 含著幾分繾綣笑意。
他怎麼會不記得呢,沈朝甚至能準確的說出那是哪一年的事,從前他們密不可分,卻把路子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到底是誰的責任呢。
沈朝想到這裡,目光漸漸沉下,唇角的笑意也消失了,只有緊緊鎖住的眉心。
翌日清晨,沈朝如常替她洗漱之後,輕手輕腳得將她眼睛上的細綢摘下,陸暄暄的眼眸抬起,水潤的眼中似含著些許神采。
沈朝:「能看見了?」
「能看見了。」陸暄暄輕雲似的笑了笑。
沈朝肩膀鬆弛了不少,扶著陸暄暄坐在了妝檯前,修長的手拿起了木梳,替她梳發。
木梳一梳到尾,落下了不少的髮絲,沈朝抬眼凝視鏡台,與陸暄暄對視:「你清瘦這麼多,頭髮大把大把的落,身子弄成這樣,再鬱鬱寡歡下去,師哥也搭救不了你了。」
沈朝微微俯下身,涼涼的指尖輕撫著她的臉頰:「答應師哥,不想他了,成麼?」他動情的望著陸暄暄:「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師哥沒有任何把柄和軟肋在敵人的身上,師哥能永遠好好護著你了,這就是咱們的家,永遠別再想他了。」
陸暄暄沒有勇氣抬眼與鏡台里的沈朝對視,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微微低垂著臉,輕聲道:「師哥,我做不到徹底遺忘一個在我生命之中出現過的人,但你醫術高明,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那種吃過之後就能忘卻一切的藥物,如果有的話,我是願意吃的。」
沈朝的神情一滯,經久之後竟微微笑了笑:「若有就好了。」
若是有的話,他便第一個先吞了那藥石,那他們如今也不會走到這種局面。
陸暄暄:「昔年陸大山被小華佗治的不辨人事,行動不得自理,若你不嫌我那般拖累你,我也願意。」
沈朝:「別說傻話了。」
陸暄暄笑了笑。
氣氛難得的輕鬆了一些。
沈朝替陸暄暄挽好了發,道:「也該出去曬曬太陽了,待到午後陽光正暖的時候,師哥帶你去御花園走走,好不好?」
「好。」
午後。
沈朝攙扶著陸暄暄漫步在御花園的小徑之上,雪已經化了。經過了一場冰雪,御花園裡百花凋零,唯有梅花開得正盛。
梅花清冽的香氣幽幽浮動在鼻尖,陸暄暄出神的凝視著梅花,她像是在耐心的等待著什麼。
慌亂的腳步聲傳來,餘光之中有一團團矮矮的身影在晃動。
陸暄暄移目看去,見得一群扮成丑角的男女手中握著果盤,鼻樑上塗著白粉,正以矮子功向她笨拙的走來。
一瞬間,陸暄暄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來。
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下去了,她得把所有人都救出去。這不僅僅關係到了她和秦風,更多的已經關係到了一個王朝的走向。
玄令司的玉佩令牌可以直接出入皇宮,她首先必須需要玄令司的人經常入宮才能成事。
所以她昨夜故意和沈朝提起曾經在玄令司之中被侮辱過的人。
她和沈朝自小一起長大,又怎麼會不了解他呢,她知道沈朝一定會這麼做的。
他向來最護著她的。
那些丑角們湊到了陸暄暄的座下,默契的蹲著身子,高舉著手中的果盤,咧著嘴,討好的望著陸暄暄笑:「娘娘請嘗嘗我這盤。」
陸暄暄的目光逡巡於他們之間,只看到了許多雙充滿畏懼的眼。
她的笑容顯得很歡快,前仰後合的拍打著扶手。
沈朝許久沒有見過陸暄暄這般笑了,他專心致志的望著陸暄暄,唇角情不自禁也洋溢出淡淡的笑意來:「你若覺得歡喜,以後師哥常叫他們來給你解悶。」
陸暄暄笑著擦去眼角的淚花,點頭說著好啊。
玄令司曾經得罪過陸暄暄的人,為了避免慘遭殺身之禍,開始變著法子的討好著陸暄暄,他們扮丑角,甚至還穿著艷俗的衣裳男扮女裝在陸暄暄面前故作醜態的舞蹈。
日子久了,陸暄暄似乎復甦了生趣,她告訴他們:「從前的恩怨不過都是小時候不懂事的玩鬧,到底都是玄令司出來的,你們能常來陪我,我也不寂寞些。」
偶爾沈朝抽不開身時,陸暄暄便就讓他們來在坤寧宮的花園裡聚聚,陸暄暄時常總是望著連廊的盡頭,那裡住著皇后。
今日沈朝不在,陸暄暄很早就說了累,撫了撫額,對身畔的宮女道:「你們送我的同僚們出去吧。」
「娘娘,讓小安子送他們吧,奴婢伺候著您回去。」宮女顯然被沈朝提前支會過監視好她,所以無時無刻寸步不離,一刻不敢怠慢。
陸暄暄冷凝著臉:「娘娘?我哪裡還像個娘娘?你是我的娘娘吧?」她看向花園中央站著的人:「這些都是我昔日的同僚,他們每日來陪我尋歡作樂,解我寂寞,我如今讓你們替我盡地主之誼,送他們出院門而已,竟就支不動你了?待得師哥回來以後,我定要好好問問他,為什麼要整日安排你這個小奸細在我這裡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她陡然暴躁了起來,加大嗓音:「我還能跑去哪裡?坤寧宮外把守著多少侍衛和太監!我插翅難飛,你們為什麼還要這般監視著我!」
立在陸暄暄對面那些玄令司的人此刻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垂著臉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宮女跪下:「娘娘息怒,大都督沒有安排奴婢,奴婢遵娘娘的命,這就送諸位出去。」
一行人泱泱下跪,和陸暄暄告了辭,所有人都出去了,花園裡此刻唯有陸暄暄自己。
她艱難的撐著扶手站起身來,朝著連廊跑去,她不過才跑了三四步而已,頓覺頭腦暈眩,一股窒息感襲來,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孱弱到這般地步,無奈之下只得扶著廊柱捂著胸口,艱難的向前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