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帶你出去
2024-06-14 17:08:15
作者: 小鴨咪
沈朝慢慢的昂起臉,他的臉頰上沾染著一道血痕,陸暄暄的臉頰上也有一些血點,他不知道血液是從何處而來,於是他低頭尋找著,他看到了她的指尖泊泊的淌著刺目的鮮血,指甲從中間崩裂,連著皮肉半垂在指尖,觸目驚心。
他突如其來想起了在她小時候第一次給她剪指甲的情景。
他當時手裡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剪刀,生怕傷到了她嬌嫩的皮肉。
當時陸暄暄大概是感受到了沈朝的緊張,小小的人兒,望著他天真的笑:「師哥,你別怕,就算剪著肉了我也不生你的氣。」
他當時說什麼來著,沈朝極力的回憶著。
他好像是給她承諾過:你放心,師哥永遠不會弄傷你的。
沈朝急促的呼吸逐漸放得緩慢,潮紅的臉也漸漸變得蒼白,他從床榻滾到了地上,跌跌撞撞的將斗櫃的抽屜打開,翻翻找找著紗布和止血藥。
他一邊抖著手給她上藥,一邊語調凌亂的喃喃著:「師哥到底還是弄傷了你......到底還是傷了你.......對不住.......對不住你.......你聽話就好了呀,你為什麼不聽話?」
陸暄暄的目光呆滯的凝視著布滿枷鎖的窗欞,原本精美的鏤空祥雲花紋,被凌亂的木板封鎖的密不透風,僅有極為微弱的光束透過木板的縫隙透入了室內,她抽離的張大了嘴,一下一下的呼吸著,可她仍覺得窒息。
沈朝給她包紮好了傷口,漸漸平靜下來,將她的衣衫整理好,用與往日無異的口吻說著話:「好好休息著,師哥過幾天再來看你。」
若無其事的語氣,像是適才的變節從沒發生過一樣。
沈朝拂袖離開,推開門之前他又挺直了脊背,用強悍而冰冷的語氣對人下令:「看護好皇貴妃。」他停頓住,眸光陰沉:「若皇貴妃鳳體再有損害,你們即刻仗殺。」
「是。」太監宮女誠惶誠恐的應聲。
宮女走到陸暄暄的面前替她掖好被角,太監跪在地上有條不紊的打掃著地上的狼藉,從這一天,寢殿裡收起了所有可致命的利器,哪怕是一盞茶杯都見不到了。
她時時刻刻都感到焦慮,感到悽惶,她感覺自己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可能。
陸暄暄總是垂眸望著手心裡的虎頭鞋發怔。
她把小小的虎頭鞋放在唇邊,輕輕聞了聞,帶著一股淡淡的奶香味,那是孩子的味道,只有這種時刻她才會稍稍鎮靜些許。
給她雙手換藥的太監每天都跪在床榻邊替她上著藥,他似乎怕她會疼,所以他在換藥時總會一邊用嘴替她吹上一陣。
陸暄暄大概知道自己生病了,她說不出來這是一種什麼病,這病會致使她終日鬱鬱寡歡,思維像是凝固住了似的,她覺得眼前這個小太監看上去面生的很,大概應該是從太醫院來的太監,但她也不敢確定,因為她的記憶力變得很差。
她甚至很難集中精力去思考一件事,陸暄暄時常會忘記自己想說什麼,比如此刻,她耗費了不少心神思考了良久,才想起自己要問的話:「如今太醫院都有誰當值。」
小太監一怔,抬起眼望著陸暄暄,面上流露出為難的表情。
如果換做從前,陸暄暄會馬上意識到宮中的下人早已被沈朝下過令,不得隨便與她交談,但她此刻似乎根本意識不到這一點,一雙呆滯的眼眸望著小太監,等待著他說下去。
她的雙眼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深淵。
小太監回頭左右看看,見得此刻並無旁人,低聲道:「回娘娘的話,太醫院被沈都督撤換了一群新人,娘娘想打聽誰?」
陸暄暄難以置信的望著小太監,她急促的呼吸著。
她忘了小華佗的名字了。
這種生理上所帶來的痛楚使得她感到絕望,她怎麼能忘了小華佗的名字呢,那是她的朋友啊,是她把他勸來的呀,她懊惱的抱住頭,用力的敲著自己的腦袋,指尖的血自潔白的紗布上滲出來。
小太監抽了口冷氣,又將她的手握住,替她換藥,他大概是擔心陸暄暄不信任自己,低聲道:「奴才昔年得蒙徐老公的照料,徐老公是奴才的義父。他特地讓人給奴才帶了話,托奴才好好照顧著娘娘。」
「有....秦風的下落麼?」陸暄暄低聲問道。
小太監搖搖頭。
陸暄暄:「小華佗,薛.......薛......薛宗宴。」她終於記起了小華佗的名字。
小太監點頭,輕聲道:「奴才明日就來回稟娘娘。」
陸暄暄:「你叫什麼?」
「奴才賤名不足娘娘掛齒,您就使喚奴才小豆子就行。」
陸暄暄輕輕頷首。
小豆子給陸暄暄換好了藥,回頭鬼靈精的看了一眼身後,輕聲道:「娘娘不要頹心喪志,靜候其變,明日,小豆子自會見您。」
陸暄暄艱難的扯了扯唇角:「好。」
可第二天,她並沒有等來小豆子。
是沈朝來給她換的藥,待得沈朝換好了藥,他垂眸望著陸暄暄的手,輕聲問她:「還疼不疼?」
陸暄暄不答,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似的。
沈朝:「我知道你沒睡,阿星,睜開眼看看師哥吧,你若肯睜開眼看我,明兒個我把陵游抱來給你瞧,好不好?」
沈朝等了許久,許久之後都等不到陸暄暄的回答,他終於失去了耐心,眼中陰鷙的神情愈發濃烈,說出的話卻夾雜著幾分笑意:
「你如今還在坐月,不惜如此損耗你自己的身體,你會得到代價的,代價就是那些病會糾纏著你一輩子。」
沈朝翹起唇角,頗為玩味的望著陸暄暄:「日子還長,你慢慢的想,想清楚了,師哥就原諒你,盡我所能給你治好,咱們還是團圓的一家人。」
經久之後,有人站在門外低聲道:「大都督,陳大人求見。」
沈朝為陸暄暄掖好了被角,溫聲道:「師哥一會兒就回來。」涼涼的指尖輕輕撫了撫陸暄暄的鬢邊:「不許調皮,安心等著師哥回來。」
她聽見了關門的聲音,半晌之後,門開了。
一聲輕微難以察覺的響動,像是誰在慌張的抽氣,卻在片刻之後聲音戛然而止。陸暄暄疲憊的睜開眼,望見了一身宮女服制的師姐,正捂著一個已經咽了氣的宮女的嘴,將她輕輕放倒。
四目相接,飛花的眼中噙滿了錯愕,她愣怔了一下,衝到了陸暄暄的面前,滿面痛心:「他怎麼你了!他怎麼把你弄成這樣!」
陸暄暄想起身,卻一絲力氣也沒有,最後還是被師姐抱起身來,她淒聲問著師姐:「女兒如何?找到秦風了麼?」
「我沒找到他!我去了齊月城,連那裡的縣太爺都不見了,金鑼寨也沒有,但你放心,孩子安全,我去了春風城,你們的宅子空蕩蕩的,我在那住了幾日,見到了徐嬤嬤和徐老公在外徘徊,我把女兒托給了他們代為照料,路上說吧,師姐帶你走。」她說著話,匆匆的把那宮女的長衫套在了陸暄暄的身上。
飛花蹲下身,將宮女的鞋子給陸暄暄穿上,陸暄暄縮了縮腳:「我兒子還在這裡,我不能丟下他。」
飛花錮住了陸暄暄的腳踝,把鞋子勉強套在了她的雙足上,匆匆將她披散的烏髮挽起,口裡含著頭繩,說的話不清不楚:「孩子那邊有小豆子,他會把孩子裝進藥箱裡偷偷送出去。」
飛花將陸暄暄收拾妥當,見她一臉呆滯,像是丟了魂似的,心裡猛地一酸,晃了晃陸暄暄的手:「打起精神來!師姐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