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煉獄

2024-06-14 17:08:13 作者: 小鴨咪

  陸暄暄張了張嘴,眸光漸漸黯了下去,她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她知道沈朝說的或許是對的,她的奶水清稀,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了。

  她緊緊抱著懷裡的孩子,鼻尖隱隱約約得嗅到了一股奶香的味道,她輕輕聞了聞,將臉頰貼著孩子的臉,又忽而想起了什麼,把枕邊的一雙虎頭鞋小心翼翼的給孩子換上。

  

  這是師姐那時候帶來的,但卻是她第一次給孩子穿鞋,她又生怕弄疼了孩子,顯得小心翼翼又有些無從下手。

  她給孩子穿好了鞋,把孩子抱在懷裡親了又親,輕柔的拍打著孩子的背,情不自禁的晃動著身子。

  孩子在她溫柔的懷抱里,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奇的打量著她的五官。

  該叫他什麼呢?什麼都好,總之不是陵游。

  陸暄暄的腦海里情不自禁的浮動著一副畫面。

  她和秦風躺在客棧的房間裡,平平無奇的房間點著一團闌珊的燈火。

  一方能睡下十個人的大通鋪,橫躺著秦風和陸暄暄兩個人。

  她枕在他的腹上,秦風忽然沒頭沒腦的開口:「蒼鷹怎麼樣?」

  「蒼蠅?哪有蒼蠅?」陸暄暄抬起頭左右瞧瞧:「不應該啊!還不到下蒼蠅的時節呢。」

  秦風:「......沒事了。」

  又靜了一陣,秦風道:「男孩兒的話,叫金獅,女孩的話,叫珍珠,這行嗎?」

  陸暄暄這才反應過來他居然是在說孩子的名字:「你沒事吧?這是什麼名字?!秦珍珠還勉強能聽,秦金獅?是什麼東西呀?!獅子是大戶人家守門的門神,你難道希望咱們的兒子一輩子給人守大門當班房去嗎?」

  秦風也被逗笑了,捏了捏陸暄暄的臉,枕著自己的另一隻手笑呵呵道:「大漠人起名字譯成中原話是這樣的,有許多的猛禽猛獸,比如蒼狼,獵鷹,飛熊,大漠人認為這是力量和英雄的象徵,也有給孩子取名,吉祥,富足,比如金疙瘩,金元寶什麼的,也有的認為起一個賤名好養活,有些人家還會給孩子直接起名叫馬樁子呢。」

  陸暄暄:「哦,在這一點上,咱們還都是相通的,因為中原也有狗剩子。」

  陸暄暄抽回回憶,凝視著懷中虎頭虎腦的孩子。

  她突然覺得,小金獅這名字很好聽的。

  她沒見過真正的獅子長什麼樣子,秦風告訴她,那和衙門口的石獅子大相逕庭,更不像舞獅時所展現的那般憨態可掬。他說獅子的脖頸上生長著金燦燦的鬃毛,使得它看上去威武雄壯,它的頭顱也很寬大,擁有著一雙犀利而極具威嚴的眼睛,他說獅子是草原上的霸主。

  她嘴角浮動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喉嚨哽咽著,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小金獅。

  沈朝見她咧嘴笑了起來,探出手輕柔的撫了撫她的頭:「阿星,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把孩子放在這,讓你照顧著。好不好?」

  陸暄暄沒有說話,她依舊專注的望著懷中的孩子。

  她甚至都沒有覺察出沈朝是幾時離開的。

  直至有嬤嬤輕聲道:「娘娘,您坐的太久了,不利恢復,奴才服侍您歇下吧?」

  她說著話要接替陸暄暄抱著懷中的孩子,她反應很大,緊緊地抱住了孩子,生怕又再失去他。

  直至乳母過來,輕聲道:「娘娘,奴婢該給孩子餵奶了。」

  她抬眼望著乳母的神情,見得乳母凝視著她懷中的孩子,乳母的目光之中流露出幾分身為人母的惻隱之心。

  她將孩子輕輕交替到了乳母的手裡,拽了拽她的衣角,往裡挪了些許,給乳母騰出了地方,請她坐在自己身旁。

  她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孩子吮吸著乳汁的急切樣子。

  嘴角也跟著浮動著笑意。

  乳母餵完了奶水,給孩子拍過背,將孩子溫柔的放在了陸暄暄的懷裡。

  過了許久之後,嬤嬤和宮女不知出去做什麼了。值此當口,房間裡只有陸暄暄抱著熟睡的孩子,身旁立著乳母。

  她張了張嘴,試圖說話,可她太久沒說過話了,喉嚨嘶啞得難受至極,艱澀的斷斷續續的以一種極為怪異的聲音開了口:「陳洛舟,死了,對吧?」

  乳母面露幾分不忍,咬了咬唇,有些緊張得瞥了一眼門外,她沒有回答。

  無聲的回答,更像是一種默認。

  和她所料想的一樣,如今的當權者,早已經是沈朝了。

  她出不去了,更不知道會在哪一天,沈朝會將她和孩子作為要挾秦風的籌碼。

  陸暄暄脊背倚在床頭,她並不曉得自己落了淚,直至眼淚垂在了孩子的臉頰上,她才意識到,幡然回神,小心翼翼的給孩子拭去她苦澀的淚水。

  伴隨著日子一天一天的流逝。

  陸暄暄大概知道自己生病了。

  更多的是情緒上不穩,她時常沒來由的想放聲大哭一場,每天所進的食物總會本能地吐出來,她時常焦慮悽惶的思考著:柳季榕呢?小華佗去哪了?皇上還活著嗎?皇后呢?秦風......秦風此刻一定心急如焚吧。

  這些念頭一想起來她就難以自控的手心發抖,她整日整夜的想著該怎麼帶著她的小金獅逃出去,她的頭髮一把一把的掉,腦海里總是難以自控的萌生出一個念頭。

  那是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陸暄暄,你逃不出去了,誰教你傻,錯信了沈朝,致使滿盤皆輸。

  秦風會不得好死,都是被你害的。

  在一個安靜的午後,她垂著眼,望著懷裡甜甜酣睡著的小金獅。

  陸暄暄神情淒切的喃喃著:「咱們死了,你爹和珍珠才能活。」

  「小金獅不怕,娘一會兒就來陪你。」

  她顫抖著將手覆在了小金獅的嫩滑的脖頸之上,她渾身打著哆嗦,又難以自控的想,這種窒息痛苦會不會很難受啊。

  她心如刀割似的疼。

  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顫抖的手錮住了孩子的喉嚨。

  她下不去手。

  她望著小金獅睜開了稀鬆的睡顏,他似乎以為娘親像平日裡似的在陪他玩耍,他勾起唇,嘴角洋溢著渾然天成的笑意,陸暄暄抖動的手,像是撓痒痒似的,漸漸地,小金獅的笑聲愈發的清晰乾脆。

  那像是這世上最優美的旋律,剎那間把她從煉獄拉回到了人間。

  腦海里那道恐怖的念頭終於慢慢消散。

  「啊!娘娘您在做什麼!」一個宮女步入房內,見此情景,沖了過去搶奪著陸暄暄懷中的孩子:「快來人吶!快來人!皇貴妃要殺了太子!」

  一片慌亂里,孩子被生生奪走了,陸暄暄拼命去抓,只抓到了一隻自孩子足上墜落的鞋子。

  她滾到了地上,悲憤的嘶吼著,她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踉蹌起身衝到了桌前猛地抓住了茶盞敲碎在桌上,手裡握著一片鋒利的瓷片,朝著自己的咽喉欲刺。

  剎那之間沈朝沖了進來。

  他緊緊箍住了陸暄暄的手腕,瞪著枯瘦如柴的陸暄暄,他像是胸口被人狠命的剜了一刀。

  接踵而至的是憤怒,所有人都識相的退下了。

  沈朝赤紅著眼,雙目仿佛射出熊熊火光:「你寧願以母子性命為代價也不肯留在我身邊麼?」

  還不待陸暄暄的回答,沈朝像是瘋了一樣把陸暄暄拎起,粗魯的將她推到了床榻之上,他欺身而上,徒手解著她的衣裳,陸暄暄拼命地抵抗,她的指甲劈了四根,滲出森森的血來,她尖叫著,掙扎著,卻抵擋不住沈朝的力道。

  「嘶——」

  隨著一聲裂錦聲響,陸暄暄的半邊肩膀垂露出來,沈朝渾身一震,她雪白的肌膚,白的近乎於刺眼,沈朝高聲質問著她:「我是個太監!我是個廢人!我能把你怎麼樣?我能怎麼毀了你的清白?我不過是想讓你陪著我,不過是這麼點要求你怎麼就不能成全!你為什麼不能聽話!」

  沈朝淒聲大叫,將頭扎進了她的肩膀,整個人泄了力:「我是廢人!廢人能做什麼啊!」

  她突然安靜下來,迷茫的笑了:

  「沈朝,你我的師兄妹情義,此生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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