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癆病

2024-06-14 17:07:03 作者: 小鴨咪

  陸暄暄帶著小刀疤一家一家的去醫館門前敲門板,在子夜時,終於敲開了一間醫館的門板。

  陸暄暄以為小刀疤只是普通的風寒病,沒想到老郎中把過脈後面色沉重的看著陸暄暄:「你家裡有人得肺癆麼?」

  陸暄暄搖頭。

  老郎中把陸暄暄叫到了一邊去,回頭望了一眼小刀疤,眼中露出了憐憫的神情:「八九歲的小孩,怎麼得了癆病。」

  陸暄暄並不知道癆病是什麼,她一直以為小刀疤強壯得像個小鐵人,用壯如牛犢的身軀替她遮風擋雨,替她撐起一片天地,她從沒想過他也會生病。

  老郎中低聲告訴她,這個病十分兇險,大人得了都未必能治癒,更莫說八九歲的小童,能留不留的住這條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就算以後保養得宜,以後這病也要跟他一輩子了。

  陸暄暄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她甚至表現得很平靜,她沒哭也沒慌,十分冷靜的看著老郎中:「平時該給他吃什麼,有沒有什麼忌口的?需要注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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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郎中說著,她聽著,十分認真的聽。老郎中告訴她:「這個病也會傳人的,你照顧他的時候也得忌諱著些,儘量少接近吧。」老郎中說著話,取了白麻布遮住了口鼻,又遞給了陸暄暄一條,陸暄暄沒接,轉頭跑到了小刀疤的旁邊。

  小刀疤看著大夫臉上戴著白麻布給他診治,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漸漸沉下,他靜了好久,最終看向陸暄暄:「小桃花,你也把布戴上,聽話。」

  陸暄暄搖頭:「你躺著,別說話了。」

  陸暄暄帶著小刀疤回去破廟養病,她去給他買了一床新褥子,一床小棉被。地上冷,她就把小刀疤移到石台上去,那裡原來大概是擺著佛像的位置,由於佛像早就下落不明,只剩下了一方空空的高台,不過這裡早就被五六個小乞丐占據了。

  陸暄暄走過去,她像是一瞬間長大,再不是躲在小刀疤背後永遠怯生生看著別人的那個小女孩。

  她挺著背,昂著臉,學著小刀疤兇狠囂張的樣子,指著石台:「給我哥勻個地方,我哥病了,不能睡在地上。」

  幾個小乞丐看了她一眼,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互相擠了擠,給她勻出來了地方。

  陸暄暄回頭望著小刀疤笑,可小刀疤這一次沒有陪著她一起笑,他只是憂傷的看著她,攥了攥拳,啞著嗓子告訴她:「我會好起來的,小桃花,你別慌,也別怕。」

  陸暄暄擠出了個微笑:「我不怕啊。」

  日子久了,睡在小刀疤身邊的小乞丐不約而同的躲到了門口。像是隔著楚河漢界,沒有人涉足小刀疤和陸暄暄這邊,小刀疤獨自占據了一整塊高台,可他堅持不讓陸暄暄睡在他的身邊,陸暄暄只能睡在高台的下面,她睡也睡不安穩,因為小刀疤每每到了夜裡喘氣的時候會有濃重的鳴音,她聽著他艱難的呼吸,也跟喘不上氣,心裡也是揪著的。好幾次,她淺淺的睡著,睜開眼,竟然望見小刀疤正側過臉來定定的望著她。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上,小刀疤總是會極力的牽出一抹笑意,他沒有力氣說話,只做了個口型:「睡吧,我好多了。」

  可小刀疤的病情每況日下,他肉眼可見的削瘦了下去,陸暄暄每天去街上給他買吃的,小刀疤總是說沒胃口。

  小刀疤問她:「盤纏還剩多少?」

  「還剩很多呢。」陸暄暄告訴他。

  小刀疤:「你不許騙人。」

  「真的,沒騙你,還剩了很多。」

  盤纏已經所剩無幾了。

  小刀疤或許也意識到了這點,他讓陸暄暄去城門外的牆上去找,有沒有畫著一隻老鷹的圖案。

  他說,他的家人每到一座城會畫上那隻老鷹,她說,只要在老鷹的上面畫上太陽,他的家人就會知道他在這座城裡了。

  她每一天都會去城牆邊找,然後會在街上晃蕩一會兒。

  因為她的盤纏就快花完了。

  可小刀疤的病遲遲不見好。

  她去了城裡香火最好的寺廟,從前她來這是為了乞討,這一次不一樣,她進了寺廟,跪在菩薩的面前鄭重的磕頭,她說,菩薩,請您讓小刀疤好起來。

  她說,菩薩,我把最好的給您,請您別帶走他。

  她脫下了棉襖,疊得整整齊齊,鄭重其事的放在了香案之上。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出離了寺廟,見得有香客在布施乞丐。

  一群乞丐跪在香客的面前,香客手裡拿著很多銅板,有乞丐擠來擠去,把香客團團圍住,他大概是怕了,一撒手,銅板散了一地,抽身離去。她看著那些乞丐趴在地上爭來搶去,因此爭搶鬥毆。

  從前,她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個。

  如今,她只是站在一旁望著他們。

  那香客站在一旁撣了撣衣袖,不經意一瞥,和陸暄暄的目光對視上,他摸向袖裡,遞給了她一枚銅板。

  陸暄暄抬起頭,望著對方:「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是乞丐。」

  她挺直著脊背,離開了這地方。

  她用了最後的盤纏給小刀疤抓了藥,買了食物,走到從前小刀疤去打鐵的地方去問,她說自己也想來打鐵,她說她力氣很大,掄得起大錘。

  鐵匠看著陸暄暄認出了她:「你家小相公呢?」

  「他病了。」陸暄暄說。

  鐵匠嘆了聲氣:「你一個小女孩做不了這些事。」

  陸暄暄去了很多地方問,飯館,酒館,各種地方,所得到的回答與鐵匠如出一轍,最後是一個酒樓的老闆娘心善,給了她一個端菜的活計。

  那一天,陸暄暄高興壞了。她像個小大人似的規劃著名未來,她每天晌午出發,夜裡才回。端菜的活計一天可以掙到兩個銅板,攢三天就能給小刀疤抓一副藥。

  她知道自己年紀小,所以她比誰都勤快。她臉上雖然帶著胎記,可小刀疤把她呵護得很好,她的心裡沒有任何的瑕疵。

  她見人就笑,因為小刀疤說她笑起來很好看。

  日子久了,她漸漸活潑起來。

  反而是小刀疤漸漸變成了沉默的那個,沉默的看著她手上燙的傷,沉默的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沉默的打量著她身上穿著的單衣。

  她在酒樓只做了十天,就被老闆娘趕了出去。

  柜上少了錢,所有人都說是她拿的。

  那些夥計湊到一起,七嘴八舌的當著她的面和老闆娘說,這孩子聽說從前是小乞丐呢,也挺可憐的,別怪罪她了。

  她挺直了脊背,昂著臉注視著他們,她一遍遍的重複著:「不是我拿的。」

  老闆娘走到她的面前,蹲下來,輕聲問她:「你和我說實話,如果是你拿的,你把銀子還了,我就不報官追究了,但你不能撒謊。」

  「不是我拿的。」陸暄暄重複著:「你可以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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