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討飯

  陸暄暄小時候臉上有一道緋紅的胎記。

  她自己知道這一點是從別人的嘴裡。

  那年她也僅僅只有五歲，但她作為一個小乞丐已經擁有兩年相對成熟的經驗了。

  這天，也不知道她自哪裡乞討來了一整塊窩窩頭，她已經餓了兩天了，正是飢腸轆轆時，但是陸暄暄並沒有吃，而是將窩窩頭揣在懷裡，因為她不知道明天是否還會這麼好運氣能要到一整個窩窩頭，所以她得留著吃，留到晚上餓得睡不著覺時再吃。

  破廟是她的家，這裡住著許多人，有趕路人，也有別的小乞丐。

  本章節來源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

  陸暄暄如獲至寶的回來，她住的地方是紅柱的後面，她的床是地上自己撿來的稻草，陸暄暄躺在稻草上，胸口的窩窩頭還帶著餘溫和香味，陸暄暄真的很想吃，口水直冒，肚子裡也咕嚕嚕的叫。

  等不到晚上了，先吃一口，就一小口。

  陸暄暄決意把窩窩頭拿出來，張大嘴巴，一隻小黑手橫空出現，奪走了她手裡的窩窩頭。

  陸暄暄昂頭，見得面前擁過來四個比自己高大些的小乞丐，他們也是這裡住著的，只是之前總是三五成群的出去，又三五成群的回來，陸暄暄過去要奪手裡的窩窩頭，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推倒在了地上：「醜八怪。」

  搶走她窩窩頭的小乞丐惡狠狠地說：「你是個醜八怪。」

  陸暄暄雖然不明白醜八怪是什麼意思，但是從對方鄙夷的目光里來判斷，大概是不太好的意思，於是陸暄暄反唇相譏：「你才是醜八怪，你全家醜八怪。」

  但對方顯然並不生氣，反而眼中厭惡不屑的神情愈加濃重：「真噁心，皺著眉撇著嘴，看上去更噁心人了。」

  「是啊，她臉上的一大塊兒地瓜皮比小癩子腦袋上的癩子還噁心。」

  陸暄暄：「你還我窩窩頭。」

  另外一個小乞丐見得陸暄暄還要去奪窩窩頭，一把手給她又推到了地上，笑了起來:「你臉上不是有一大塊地瓜皮嗎？你自己吃你的地瓜皮吧！醜八怪！」

  小乞丐們嘲笑完陸暄暄，轉頭三五成群跑出去了。

  比起失去一塊窩窩頭，陸暄暄眼下更關心自己臉上的地瓜皮，她伸手抓了抓臉，臉上什麼也沒有，她回頭去問躺在不遠處的一個老乞丐：「爺爺，我臉上哪裡有地瓜皮？」

  老乞丐看上去病得很重了，無力地抬起眼皮，有些不耐煩的望了她一眼，翻了個身，沒有精力搭理她。

  陸暄暄又問不遠處的一個小乞丐：「我臉上哪裡有地瓜皮？」

  小乞丐看了陸暄暄一眼，眼中露出些許厭惡的神情，扭過頭去，不理她。

  她不甘心，破廟的中央圍著一群坐著玩耍的小乞丐，陸暄暄走了過去，還沒問出自己的問題，幾個小乞丐對視一眼，成群出去了。

  她此前從未察覺過旁人對她的嫌棄，卻在這一剎那，懵懂之間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我臉上哪裡有地瓜皮啊？」她怯生生的，聲音也變得小了，目光環繞過一個個或冷漠或疲憊或事不關己的臉。

  還是沒有人回答她。

  「你自己去溪邊照照就知道了。」角落裡，靠在紅柱前的一個小男孩說了話。

  小男孩看上去八九歲的樣子，陸暄暄見過他，但從來不敢與他對視，因為他的臉上有長長的兩條刀疤，他總是獨自一個人，癩子他們都在背後喊他小刀疤。

  破廟的後面有條小溪，陸暄暄走了過去，蹲在溪水邊低頭望望。清澈的溪水赫然倒映出了一張恐怖的臉。

  自額頭貫穿她的右邊顴骨，一道緋紅的胎記，看上去觸目驚心。

  她嚇得慌張用水使勁兒的搓洗著自己的臉，搓了大半晌，身後傳來了小刀疤的聲音：「別搓了，洗不掉的。」

  他走了過來，蹲在溪邊飲水，飲夠了水，便就起身走了。

  身背後傳來了陸暄暄的聲音：「謝謝你。」

  小刀疤轉過身來，似乎很疑惑：「你謝我幹什麼？」

  「謝謝你肯跟我說話啊。」在小刀疤轉過來的剎那，陸暄暄下意識的用手捂著右臉。

  「所以我這樣很醜，是嗎？」陸暄暄低聲的問。

  「是。」小刀疤很認真的告訴她。

  「.......」陸暄暄撇撇嘴，有點想哭。

  「我這樣呢，丑嗎。」小刀疤指指臉上兩條狹長的刀疤，一條自他眉心中央貫穿左邊顴骨到達耳後，另一條自他右眼而起直通嘴部以下，看上去很像一個飛起來的「人」字。

  陸暄暄看了一眼小刀疤，很認真的告訴他:「也是丑的。」

  兩個人對視一陣，小刀疤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人」字也跟著一顫一顫的：「所以啊，又不單你一個人是醜八怪。」

  陸暄暄想了想，感覺自己不是怪異的那一個了，心裡稍稍平靜了一些。再抬頭的時候，小刀疤走了。

  隨著日子的流逝，陸暄暄開始觀察小刀疤，她起先通過他髒兮兮的衣裳來判斷覺得對方應該也是小乞丐，但是陸暄暄乞討時從沒有在街上見到過小刀疤，小乞丐們都有餓肚子的時候，陸暄暄還是很會看的，小乞丐們只要半夜餓的睡不著跑去小溪旁一次次的灌水，就說明他們是餓肚子了。但是陸暄暄從沒有發現小刀疤有這種舉動。

  他為什麼不會餓肚子呢？

  陸暄暄每次醒來之後都發現小刀疤已經不在了，在小乞丐們陸陸續續的出去乞討時，小刀疤又會回來補覺，這使得陸暄暄很好奇，她早睡早起了幾日，每次都發現自己醒來時小刀疤的那個位置已經空了。

  這一天，她乾脆不睡了，就半眯著眼睛望著小刀疤，待得殿內眾人早已入睡，陸暄暄看到了小刀疤站起身來，推門出去了。

  陸暄暄果斷跟在了小刀疤身後。

  小刀疤背後仿佛有眼睛，回頭看著陸暄暄，眼中帶著防備的目光：「跟著我做什麼？」

  「你幹什麼去？」陸暄暄問他。

  「溜達溜達。」小刀疤說。

  「你怎麼不出去討飯呢？」陸暄暄疑惑地問他。

  「討飯？」小刀疤揚起眉，咧嘴笑了，笑容竟然帶著一抹囂張：「我寧願餓死街頭，也不討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