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詛咒

  明媚的陽光鋪在晶瑩的琉璃瓦之上，寬敞的庭院裡搭了個大戲台，春意正濃，滿庭鮮花爭奇鬥豔，馬大人與一眾官員正賞戲。

  唱的是跳加官，三個仙官兒紅袍玉帶，口含面具，醉步闌珊，手執三條幅，天官賜福，加官進爵，步步高升。

  馬大人一路渡水而來，少不了被當地官員款待，他看了一路的戲，沒什麼新鮮的，轉頭望著小華佗，一臉慈祥的問他：「賢侄，一會兒你點戲。」

  小華佗吊兒郎當的坐著，打了個哈欠：「馬大人一路來，想必這戲也聽了一路，沒什麼新鮮的，不如等會再瞧戲，我想看看那些富商們都給大人備了什麼好貨。讓小侄也開開眼。」

  「好好，賢侄，待會兒看中了哪件，你就拿去，絕不能與我客氣。」

  「那是自然，我不跟馬大爺客氣。」

  短短几日，小華佗和馬大人混得倒是熱絡，世伯也不叫了，馬大人徹底改口成了馬大爺，兩個人彼此不分你我。縣太爺和丁文旺規規矩矩的在一旁垂手侍立，隨時準備斟茶倒水。

  

  戲叫停了，讓戲子們先下去歇息著，真正的好戲才登場。

  小華佗翹起二郎腿往馬大爺身邊歪：「我聽說錦繡莊也來了，我還真喜歡他們家的東西，綢子打手一抹我就知道，不遜京城的貨。我當時也很驚訝，這小地方竟有這種做工。」

  「把錦繡莊的叫來。」不用馬大人張嘴，丁縣令就先開口了。

  馬大人拍了拍小華佗的手：「去年，我記得他們送了一副屏風刺繡，正反兩面形象不同，挺有意思，一會兒他們不管送什麼，你拿去！」

  「好嘞馬大爺，小侄這邊廂先謝過了。」

  趁著傳喚的工夫，丁縣令見縫插針：「馬大人，錦繡莊的貨是不錯，柳家兄弟也有孝心，為了這次給您備禮，聽說從半年前就忙活著了。」

  小華佗看了一眼丁縣令，看來錦繡莊的那哥倆平日裡沒少餵這縣太爺。

  馬大人點頭：「這兩年我也從各地進了不少的貨帶到京城去賣，最好賣的就是他們家的料。」他頓了頓，抬頭看著丁縣令：「不過我聽說，這次漲錢了？」

  「是漲錢了，但料子也提升了，一會您瞧瞧就知道。」縣太爺緊著替錦繡莊打圓場。

  小華佗聽不懂了，低聲問馬大人：「大爺，您怎麼還進貨嗎？」

  「我也不容易啊，一大家子人靠我養活呢，朝廷就這麼點俸祿，自己怎麼也得想法活著不是麼？」

  「馬大人，您這可是肥差呀！」

  「我這都是小打小鬧，沒什麼實權在手，只能弄點倒買倒賣的活計糊餬口而已，你可知道上一任的劉大人，如今仰仗著你堂兄的進言，被調去了吏部。」馬大人一臉的艷羨：「你知道他如今多肥麼。」

  小華佗聽出了馬大人的暗示，樂了：「馬大爺，你別急，等小侄去了太醫院，你就熬出來了！」

  馬大人一聽這話，牙花子都樂出來了，嘴上說的都是拒絕的話：「賢侄，我沒這個意思，能為朝廷效力已經是三生有幸了。」

  小華佗：「大爺，咱們不打官腔，我看出來了，你疼我，拿我當親侄兒，那侄兒我與你說點自己人才能說的話，你這一趟回去，靠著進進貨物倒買倒賣也能掙個不少，但以朝廷明目征糧納稅可別再弄了，那個可是鋌而走險，別以為山高皇帝遠，萬一碰見個巡撫大臣暗訪民間，那可就捅了大簍子了，而且你弄得這些小九九，皇上未必不知道。皇上不想管的時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君心難測啊。再者，你得回去做點政績出來，他日我去太醫院一朝侍奉君上，才可與皇上開口舉薦，否則你什麼政績都沒幹出來，還涉嫌私自征糧，我跟皇上開口，皇上只會覺得我收了你的好處，那可就是干政了。」

  馬大人屏息凝神的聽，連一旁的縣令爺倆也聽得聚精會神。

  說話間，錦繡莊的兩兄弟邁步來在大人面前，撩袍下跪。

  大人抬手與兩兄弟寒暄一陣，柳伯榕將盒子打開：「草民奉上萬福萬壽圖，請大人笑納。」一副捲軸取出，柳伯榕，柳仲榕兩兄弟各執捲軸左右，捲軸緩緩拉開，一副長長的萬福刺繡展開，紅綢為底，金線為字，畫軸正中娟秀著莫大的福字，周圍以小福點綴，加在一起正好一萬個福字。福字有了，壽在何處，柳家兄弟輕輕將腕子一番，背後的壽字露出。

  馬大人還未待看清背後的壽字，猛聽得一聲裂錦之聲，壽字生生被割裂開來，分作兩半。

  事發突然，滿庭寂靜。

  馬大人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拍案而起勃然大怒：「混帳東西！你們這是在詛咒本官嗎？！」

  一聲高喝駭得柳家兩兄弟倉皇跪地，為官者，多少有些忌諱在身上的，這種不吉利的事情，仿佛無聲在向馬大人預示著什麼。

  縣太爺冷汗直冒，一個字不敢再說。

  柳仲榕倉皇道：「草民該死，馬大人恕罪，錦繡莊的綢緞一向質量很好，這定是有人要陷害我們錦繡莊的呀！馬大人......」

  小華佗：「大爺莫動怒，這本就是獻給我的，和大人哪有什麼關係，我不忌諱這個。」

  小華佗說情，縣太爺才敢開口：「就是就是，大人，您先消消氣，不如您賞賞別的？」

  馬大人聒噪揮手：「滾滾滾。」

  縣太爺遞了個眼色，柳氏兄弟這才連滾帶爬的下去了。

  這種事情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被動了手腳。馬大人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才會揮揮手不予追究。

  可對於馬大人來說，他根本不關心是誰動的手腳，為商者，焉能不會有仇敵，但錦繡莊勢必是疏忽懈怠才導致了被人趁虛而入而動手腳。可見錦繡莊的兩個兄弟是酒囊飯袋的大草包。

  馬大人雖不予追究，可興致全掃，之後來此獻禮的富商統統沒有看盡眼中，滿心想著錦繡莊那兩草包，一朝見得自己進慣了他們錦繡莊的貨，就愈發自大自狂了，先是漲了價，後又懈怠送禮，簡直是兩個見利忘義的小人。

  小華佗輕聲道：「大爺，我有個朋友知道您來了特想來給您儘儘孝心，要不然，咱們讓他進來瞧瞧？」

  馬大人面色並不明朗，點點頭，示意下人放外人進來。

  陸暄暄和柳季榕走了進來，他們推著一方蓋著紅綢的小車，二人跪下叩首。

  馬大人聒噪揮手，示意他們快點。他已經煩躁不堪，只想等這場鬧劇結束之後怎麼找那柳家哥倆算算帳。

  陸暄暄拿出了炮竹，擺在院中點燃，伴隨著一聲炮竹巨響，柳季榕紅綢拉開，一副碩大猛虎上山圖刺繡露出。

  圖中一輪蓬勃的旭日之下，山峰之巔，一隻猛虎正攀岩上山，見得那猛虎刺繡毛髮纖細如髮，根根分明，老虎精神抖擻，虎虎生威，雙目如電，大口怒張，氣韻生動盡顯王者之氣。

  柳季榕高聲道：「願大人如猛虎上山遨遊三山五嶽，步步登高一展宏圖之志！」

  話音未落，一聲虎嘯自遠山傳來，磅礴的咆哮聲中宛若帶著聲聲浪潮，氣勢逼人。

  「吉兆呀！大人！馬大人此番回京必定成萬里功名！」

  這一聲威震八方的虎嘯之聲霎時將馬大人心中陰霾一掃而空，馬大人當機立斷對柳季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柳季榕：「回大人的話，小人賤名不足大人掛齒，為馬大人聊表孝心已是三生有幸，此番另備薄禮狐裘衣二十件送與大人與知縣大人。」

  縣太爺一愣，心說這裡頭還有他的事兒？縣太爺挺開心，心裡暗說這小子倒是會辦事。

  與此同時，徐嬤嬤正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緊盯著街口。

  見得遠處一輛馬車下來了一個娉婷女子，女子穿得花枝招展，抬手拖了拖髮髻，自馬車上被人攙扶而下，徐嬤嬤衝過去了，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撞了那女子一個趔趄，轉頭罵了一聲：「呸！小娼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