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家這位
2024-06-14 17:03:43
作者: 小鴨咪
柳季榕耷拉著腦袋,伸手把胸前綁著的饅頭往上拖了拖。
他一臉生無可戀的眺望遠處的破屋。
柳季榕頭上戴著一塊粗布粉方巾,身穿一身粗布長裙,腰身勒得束腰卡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兒,此刻儼然一副地道村姑的裝扮,只是他至今還在心中懊惱為何要草率的答應陸暄暄男扮女裝這件事情。
陸暄暄給出的解釋是怕他姑父瞧見,免得讓他姑母從中為難。
可柳季榕納了悶了,雖然姑父看不上自己,那總不至於連介紹個活計都不准吧?
再說了,一個村姑拎著大弓上山打獵,這可算得一景兒了,必然更引得人議論,冬天農活不忙,這幫村民吃飽了沒事幹,整天聚在大樹底下東家長西家短,早晚這件事得傳到姑父的耳朵里去,姑父姑母一向最愛看熱鬧,保不齊得湊熱鬧來瞧瞧,萬一碰了照面,被姑父姑母認出來了,他怎麼做人吶!
可沒辦法,柳季榕看在銀子的份上,只能咽下這滿腔疑惑和憤懣,忍辱負重的答應了陸暄暄扮成女人的要求。
柳季榕一進門,看見了一個壯碩男人歪在八仙椅子上打瞌睡,廳里滿是酒氣,陸暄暄告訴柳季榕:「這是我爹。他睡著了,我先帶你去見我相公。」陸暄暄說話間對柳季榕使了個眼色,挑簾步入房間裡。
柳季榕不情不願的跟在她身後。
陸暄暄:「秦大哥,這位是柳四娘,是唐嫂子的侄女。」
秦風站起身來,指了指炕桌對面,一反常態的以一種充滿善意的語氣對柳季榕道:「請坐吧。」
柳季榕攏著雙腿,扭扭捏捏的坐下來了。陸暄暄沒告訴柳季榕秦風瞎了,只一帶而過提了一句她的夫君眼神兒不太好。
秦風問柳季榕:「內子和你說過要做什麼差事麼?」
柳季榕緊張極了,他常聽說眼神兒不好使的人耳朵好使,所以生怕被秦風聽出端倪,細弱的清了清喉嚨,捏著嗓子說話:「說是跟您上山去打獵,幫您布陷阱,賣獵物。」
秦風笑了,探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家這位以前受過點刺激,這裡有點問題,所以她說的話,你別相信。」
陸暄暄和柳季榕對視一眼,她從柳季榕的神情中仿佛感覺到,對方心裡是在想:果然是這樣。
陸暄暄扭頭瞪著秦風:「你胡說什麼吶。」
秦風也不接茬,依舊是望著柳季榕面目淡然的笑著:「哪有請個女人上山打獵的?我只是讓她去請一位給家裡打掃的人而已,平日裡也就是給家裡浣洗幾件衣裳,做一餐便飯,到了晌午把我打來的獵物賣去而已,然後便就再無其他事做了。若你願意,賣去獵物的錢分你三成,不過這地方得你自己去選,村子裡街面上的裘衣鋪子少,有時候難免會壓價,遠處城裡裘衣鋪子多,倒是能賣上價,就是道遠了些。這個你自己衡量。」
秦風停頓住,揉揉脖子,漫不經心道:「不過你若是去城裡賣,我可保你一天絕不少於十兩銀子。」
柳季榕窮到快要餓死的人,一聽得一天不少於十兩銀子,眼珠子登時放光。
這別說讓他裝女人,就是裝孫子他都樂意。
他感激的看了一眼陸暄暄,多虧了她腦袋瓜受了刺激,這天降橫財的大餡餅才能砸在他的腦袋上,柳季榕心潮澎湃,這活他太樂意幹了,下午得閒了,他甚至能去找先生學字畫,鑽研刺繡。他覺得自己前途瞬間一片光明了。
陸暄暄礙於柳季榕在,她沒法多說什麼,只能氣鼓鼓的盯著秦風。
柳季榕看著陸暄暄神色不定,看上去真的很不像個正常女人,姑母昨日來看過他,處於好心,好像還提過陸暄暄以前腦袋被打過,讓他記著幫她多幹些雜活。看來是真的啊。
柳季榕想起了陸暄暄給她的一包銀子,心裡一沉,輕聲問秦風:「我不知道尊夫人腦袋受過刺激,她當時給了我一包銀子,我接著了,您知道這事麼?我是不是得還給您啊?」柳季榕有點難為情,銀子他動了一些,置辦棉襖棉鞋了。
秦風擺擺手:「那銀子是我讓她帶去娘家孝敬我岳丈的,她估計是撒癔症了,把銀子給你了,既如此,那就當是提前預支給你的工錢了罷。」
柳季榕連連道謝,又怕秦風改主意,趕緊敲定一下這件事:「行,那我明兒就過來?」
秦風:「可以。」
柳季榕激動難耐,再次和秦風道謝之後便就告辭了,秦風竟然罕見的站起身來把柳季榕送出院外,故意揚聲說給陸暄暄聽:「瞧,你坐了這麼久,我家這位也不曉得給您倒杯水喝,真是失禮了,甭跟她計較,她腦袋不好,得了癔症了。」
秦風故意把癔症壓得很重,頓覺解氣。
柳季榕:「不妨事不妨事,我不渴。」他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怒髮衝冠的陸暄暄,又低聲問秦風:「她會不會打人啊?以後,我需不需要擔負起照料她的差事?」
秦風樂了:「不用,我家這位,由我親自照料。」
陸暄暄氣得渾身發抖。
秦風把柳季榕送出去了,出了屋子才告訴他:「家門不幸,攤上這麼個得了癔症的媳婦,她爹那人又好賭,我家裡這點糟心事,以及花錢顧你的事,最好別往外傳,否則.....」
「我懂,我懂,我必定守口如瓶,連我姑母那邊也不會多嘴,這個您放心。」柳季榕連連點頭答應。
陸暄暄面色鐵青的立在房間裡,半晌,秦風挑簾進來了,他看上去如沐春風,唇角勾起來,揉揉脖子,舒適的抱臂倚倚在門框邊:「跟我認個錯,我就考慮一下和柳四娘解釋清楚你腦袋沒問題。」
「錯?我何錯之有?」陸暄暄氣得咬牙切齒。
秦風歪著頭,笑得更得意了:「你自己想。」他提起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用這裡,仔細想想。」秦風說完了話得意的出去了。
陸暄暄仔細的想:每次只要幫了秦風的忙,總是沒有好果子吃。
真是個討厭鬼!
討厭鬼出去之後一直沒回來,不知做什麼去了。
夜深時,氣溫驟降,陸暄暄怕冷,懶得去灶房沐浴,今兒在塵土飛揚的風中走了半日,她索性在屋子裡沐浴。
反正秦力他們已經睡下。秦風又瞧不見。
屋外夜色如墨,屋內燈影闌珊。
陸暄暄打好一桶溫暖的水,雪白的腳丫試探著步入了桶內。
她的木桶矮小,只及腰高,她只能站在桶中沐浴,纖長的將桃花簪自雲髻里輕輕抽出,青絲垂落,她拿起一方巾帕,沾了水,舒適的擦洗著玲瓏有致的身體。
水汽將她整個人放鬆了,她閉著眼睛,在夜深人靜的房間裡哼唱起了一個不知名的歌謠:
「半夏登重樓,望連翹,素問何當歸.....」
她的聲音婉轉,餘音綿長,在燭燈搖曳的室內,在朦朧靜謐的房間,享受著這片刻獨處的歡愉。
曲子才唱了一半,身後一聲輕輕的一聲吸氣,撲亂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