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煽動

  「誰料，當晚老秀才帶著豬草找到我娘。」

  已經很多年很多年過去了，孫景仍舊記得那晚忐忑的心情。

  實在是家裡沒錢，他吃一口飽飯都難，更別提讀書習字了。

  「老秀才找你要束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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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寧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聽孫景從頭講起。

  「沒有，老秀才上門，是請求我娘讓我做他的學生，跟著他念書。」

  孫景說著，一度哽咽。

  他真沒想到，自己每日偷師，老秀才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看好他。

  「家裡出不起束脩，我娘聽說老秀才願意收徒，直接跪下泣不成聲。」

  孫景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只聽到爹娘一晚上沒睡翻身的響動聲和若有似無地嘆氣聲。

  「第二日，我娘一狠心，把家裡的兩頭豬賣給屠戶，又用這筆錢去鎮上買了筆墨紙硯。」

  老秀才惜才，不要束脩，可自家也不能不懂事。

  該給的，一個字兒都不能少。

  「可憐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龍，本宮能體會你娘的心情。」

  沈清寧這麼一說，孫景眼淚止不住了。

  從那日開始，他爹常年出去干苦力，給人修造屋子，玩命的攢錢。

  賺的銅板，全給孫景一人。

  「可是，書本實在是太貴了。」

  孫景買不起，他偷偷地背書，把看過的書，記在腦子裡。

  「偶然之間，被臣的大伯發現，從此大伯一家時不時地來送肉幫扶。」

  孫景了解皇后娘娘的背景，哪怕是衢州知府的千金，也是真正的官家千金，無法理會貧苦的百姓有多難。

  不誇張的說，一個銅板買個饅頭都要想上一刻鐘。

  如果不太餓，這一個銅板就省下來了。

  「爹娘自是不必說，大伯，老秀才，都是臣的恩人。」

  有好吃的，爹娘全給孫景留著，自己吃醃漬的鹹菜，只配著簡單的糙米粥。

  爹娘三十多歲，比五十歲的人還要顯老。

  孫景剛考上舉人，爹娘先後離去。

  孫景一直認為，爹娘是被他吸乾了血，才早早離開人世的。

  哪怕現在作為玉城知府，孫景也從未有一日忘記爹娘的大恩。

  生恩養恩大過天。

  「臣與爹娘都是一個毛病，動不動流鼻血。」

  守孝三年後，孫景踏上進京趕考之路。

  在路上，他曾經因為失血過多昏迷。

  「臣本以為會與爹娘一樣離世，機緣巧合遇見了老谷主。」

  孫景對此，一輩子感恩。

  他原本不知道老谷主的身份，是被帶到長生谷兩個月，這才了解一些情況。

  「如果本宮沒猜錯，你得的是白血病。」

  血液有問題，在現代醫治起來也很麻煩。

  沈清寧採取的是現代的醫學手段，但是效果可能遠遠不如老谷主的偏方。

  「老谷主提起過，是臣的血有問題了。」

  孫景被老谷主丟到一處泡池裡，裡面有各種藥材，還有蜈蚣。

  「臣一開始每日泡七八個時辰，後來逐漸減少。」

  等兩個月以後，孫景如願離開長生谷進京趕考。

  他出來的時間早，一點沒耽誤。

  「離開時，老谷主還送了臣一筆盤纏。」

  孫景承諾報答，後來功成名就，曾去過長生谷拜訪，但是連老谷主的人影都沒見到。

  對於這樣的醫者，對方只想治病救人，從沒想過得到什麼回報。

  「老谷主應當受人尊重。」

  沈清寧了解其中的隱情後，更願意走這一趟。

  趕在日落西山之前，沈清寧與孫景終於趕到長生谷。

  長生谷雖然叫這個名字，實則是山谷中間的田地組成。

  周邊上千畝，都屬於長生谷的產業。

  此刻，城防軍還未趕到，谷門前已經是一片狼藉。

  「不好，村人衝進去了！」

  最開始兩方對峙，大門關閉，發瘋的村人反應激烈，有人帶頭往裡沖。

  「孫大人，馬車太慢了，咱們騎馬過去！」

  沈清寧利落地翻身上馬，一馬當先。

  孫景因為胖，掙扎半天才爬上去，等孫景上馬，沈清寧早已消失在小路盡頭。

  遠處，天邊一片火紅的晚霞。

  如果不是遠處隱約的火光，沈清寧說不定還有欣賞夕陽西下的心情。

  火光下，一個年輕的婦人被綁著，下方擺滿了柴禾。

  「燒死她，燒死妖孽！」

  四周圍著一圈村人，舉著火把叫囂，聲音此起彼伏。

  「對，燒死妖孽，消滅瘟疫！」

  有人故意把瘟疫提出來，村人的狂熱再次被激發出來。

  沈清寧冷眼旁觀，只感覺有點不對。

  張口閉口瘟疫的，就那麼幾個人，很像是被請來搗亂的。

  「盯著前面鬧事的，等事態平息，把人抓到衙門審問。」

  片刻後，孫景出現，沈清寧吩咐道。

  「皇后娘娘，臣也看出此事好像有人牽頭。」

  為首有個黑胖子，喊「燒死妖孽」就和喊口號一樣，很有節奏感。

  「妖孽是妖孽，與瘟疫連在一起，其心可誅。」

  正趕上這個節骨眼上，所以村人都被煽動，認為與可憐無辜的孩子有關係。

  「都住手，孫大人來了！」

  跟來的幾十個官差跑得滿頭大汗，大喊道。

  「大人，您怎麼來了？」

  老村長知道，大齊律禁止用私刑，他說了此事造成的任何後果，他來擔著。

  「本官要是不來，你們是不是喊打喊殺了？」

  孫景一臉嚴肅，背著手走了一圈，「你們這是幹什麼，要造反嗎？」

  一個大的竹筐里，放著龍鳳胎。

  兩個嬰孩腦袋長在了一起，根本無法分開，正在小聲地抽泣。

  「孩子應該餓了。」

  沈清寧上前仔細查探，周圍村人立刻不願意了。

  「你是何人，為何見妖孽不怕？」

  村人看到沈清寧竟然用一個奇怪的東西給妖怪餵奶，嚇得連連喊叫。

  「放肆！」

  孫景正要報出沈清寧的名諱，一旁有眼尖的村人認出來了，先一步下跪道：「草民拜見皇后娘娘！」

  天啊，長生谷出來個妖孽，驚動了皇后娘娘！

  難道，皇后娘娘是來支持他們的？

  眾人很激動，他們這樣做不得已，是為了百姓們的安危著想。

  滅了妖孽，才能滅了瘟疫的根源。

  否則，瘟疫還會捲土重來，治標不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