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酒後吐真言

  慕九歌的法子雖然是被趕鴨子上架，逼著想出來的，但真正實踐起來，效果倒也還算是不錯。

  祈陌幽的手下都是幽城中的翹楚，沒幾日就按照她的要求把井給挖出來了。

  這一日，慕九歌照例坐在窗邊吃著鮮果磨洋工，祈陌幽也還是打著來幫忙的幌子坐在旁邊監視，一道穿著短打，滿腿泥漿的人影就衝進來了。

  「城主，好消息！那口井終於打通了！」來人正是祈陌幽最信任的手下。

  他帶著底下人和城中工匠在柳樹旁邊吭哧吭哧挖了好幾日，直到今日確認了水源，才真正對慕九歌心服口服，又道：「慕姑娘，這次的事全都是托您的福，只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慕九歌先瞥了祈陌幽一眼，那意思是他的擔心全都是多餘的，然後才又道：「既然有了井，那就先將水源用上吧，那些污泥看著髒，卻也不能浪費，拿去蓋在田裡能改良土質。」

  一旁的祈陌幽聞言，再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起身道：「你歇著，我先去看看。」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新成果，跟身邊的手下一路走一路聊，越發覺得慕九歌是個難得的人才。

  「可惜慕姑娘是個女人，又已經是王后，否則城主招攬了她就是招攬一大助力，比養些無用的人來得強。」手下心裡實在是高興，不由的就多說了幾句。

  等他意識到失言，都已經走到田壟旁邊去了，忙道：「城主，是屬下說錯話了。」

  

  「無妨。」祈陌幽面無表情道，「這一次，她確實是功不可沒，只不過王后就未必不能用別的方式招攬，王族中 再嫁的先例也不是沒有。」

  這話被他說得涼颼颼的，隱約夾雜苦悶之意，直到看過那口水井才好些。

  當日晚上，祈陌幽以慶功為由給手下人賜宴，到後來許是實在高興，竟是自斟自飲，先喝了個大醉，幸好他天生不怎麼顯醉相，又是在自己府中喝的酒，這才沒鬧出笑話。

  他離開酒宴，本意是要回房裡休息，結果不知怎的就晃悠到慕九歌的小院裡來了。

  「你怎麼來了？」她正趴在窗邊思索跑路的法子，聞到他身上的酒氣，立刻就警惕起來，下意識的退了好幾步不說，還將一桿畫圖用的木尺拿在了手裡。

  對此，祈陌幽倒是沒什麼反應，他醉得滿腦子就剩下對戰狂瀾的嫉妒了。

  「我不明白這老天爺到底是怎麼給人安排的命運。」他往桌前一坐，自言自語道，「同樣是人，憑什麼他生下來就是天下共主。」

  慕九歌見他醉歸醉，卻沒有撒酒瘋的危險，連忙倒了杯茶給他：「先喝杯茶冷靜一下，這投胎也是個技術活兒，你這時候再生氣，未免太晚了。」

  雖說不認命是好事，可是祈陌幽不認命，搭上的卻是她的命，這就不太好了。

  祈陌幽目光發直的盯著慕九歌，接過茶杯時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喃喃道：「不，一切都不晚，他可以跟你成婚，我也可以跟你成婚！」

  慕九歌登時被他嚇了一跳，另一隻還自由的手下意識的就去抓木尺。

  「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不對？」祈陌幽壓根沒注意到她的躲避，自顧自的又道，「我出身不好，天資一般，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要按照我母親的教導，裝成一副懦弱不堪的樣子，明明我比那些哥哥們都強。」

  他說這話時，整個人都顯得脆弱了許多，面容蒼白，目光悲愴的模樣更是讓慕九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戰狂瀾。

  這個人好像也挺可憐的。

  慕九歌靜靜的聽了一會兒，見祈陌幽只是一味傾訴，沒有要做任何出格舉動的意思，安慰道：「都過去了，那些欺負你的人，都已經是昨日黃花，再也無法傷害到你了。」

  「是這樣麼？」祈陌幽目光空茫的看向她。

  慕九歌點頭道：「是的，你已經是城主了，要不我讓人送你回房休息？」

  祈陌幽像是沒聽懂似的，毫無徵兆的提了個要求：「那不如你嫁給我吧？我會明媒正娶，好好對待你，到時候讓天下人都來祝福我們，就是戰狂瀾率軍打過來，我也不怕！」

  他想要取代戰狂瀾成為天下共主，便非有一戰不可，而且最好是戰狂瀾發兵來打他。

  慕九歌何等聰慧，自然不會相信他是對自己動了真心，意識到他是想拿她當筏子，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你冷靜一點，我們兩個壓根不合適！而且……而且我都已經嫁過人了！」

  「你們之間並沒有夫妻之實吧？」祈陌幽短暫的清醒了一瞬，「我在宮裡也有自己的人，他們會告訴我發生了的一切。」

  此話一出，慕九歌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寒冷，原來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處在監視之中了。

  可祈陌幽卻是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拋出了一個更令人震驚的話頭：「你該不會是愛上這個暴君了吧？」

  他看得出來，慕九歌提起戰狂瀾的時候，並沒有應有的恐懼與厭惡，而是語氣平常。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怎麼可能愛……上他。」慕九歌下意識的就要反駁，但話說到一半，卻是無論如何都否認不下去了。

  早在還沒有離宮的時候，她就懷疑自己是被戰狂瀾的維護打動了，此時再回想起那時的心如擂鼓，立刻豁然開朗的明白過來，嘴上卻是堅持道：「或許吧。」

  祈陌幽自嘲似的笑了一聲：「原來我竟是又自取其辱了。」

  「好了，你只是醉了。」慕九歌見他趴在桌上就要睡，無奈道，「你等著，我去叫人來把你送回去。」

  「別走。」祈陌幽頭都抬不起來了，卻還有力氣抓著她的衣袖。

  慕九歌別無他法，只得是跟侍從一起把他送回城主的住處，這一路上她一直留心周圍的陳設布置，在看到一群飛過的鴿子落在院中平地上啄食草籽時，心中忽得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