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診脈

  馬匹交由唐家侍衛牽回唐府，唐芊芊買之前還給馬兒起了名字——小風。

  溫景妍知她這是捨不得追風，才會用這種方式去紀念。

  為了一解憂愁，兩人一路牽著馬閒逛，最後甚至拐進了全京城最大的酒樓——醉香樓。

  「把你們這的招牌菜和招牌酒都上一遍。」

  

  隨著一粒小兒拳頭大小的銀錠放在桌上，酒樓里所有人的目光便盡數投了過來，掌柜的瞪圓了一雙眼睛，連手中的算盤都忘記撥，店小二更是直接從二樓急匆匆跑下來，速速去後廚傳菜去了。

  上好的劈震春，兩人對酒當歌喝了好幾輪，桌上的菜色卻鮮有人動。

  溫景妍還知曉收斂，不過是臉頰上多了一抹胭脂，唐芊芊卻已經微醺，倚著木桌小聲嘟囔。

  溫景妍湊近去聽，恰好聽到她念叨追風的聲音。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酒杯，攙著唐芊芊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不，不要，我還要繼續喝。」

  唐芊芊企圖掙脫溫景妍的懷抱，但卻被她卡的牢牢的，絲毫動彈不得。

  「芊芊，你好重。」

  溫景妍只覺得瘦弱的背上馱了一塊石頭，而唐芊芊還在不斷的往下壓。

  「妍兒，終於找到你了。」

  剛剛走出醉香樓，讓唐芊芊靠在牆邊休息一下，溫景妍才喘了一口氣，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表哥，你怎麼在這？」

  杜長淵一身青竹長袍，三千青絲，一絲不苟盡數攏入玉冠之中，夜燈初上，酒樓射出的燭光微微打在他儒雅的臉龐上，像一幅優美的畫。

  「姑父見表妹這麼晚還未歸家，怕你出些什麼事，便讓我出來尋一尋表妹。」

  「麻煩表哥了，我們實在逛得有些遠。」

  溫景妍盡力想遮掩臉頰上的兩抹紅暈，但燭光晃眼，杜長淵不需細看，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寂靜的氣氛中，唐芊芊彌留的一絲理智驟然被喚醒，她使勁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反手一指路上的馬車，「妍兒，有車馬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溫景妍見她搖晃欲扶，唐芊芊卻擺了擺手，三步並做兩步衝上了馬車。

  「莫要擔憂我，妍兒，快回溫府吧。」

  唐芊芊朝著溫景妍招了招手，又向杜長淵眨了眨眼睛，這才放下車簾，喊著車夫，朝著唐府的方向駛去。

  「表哥出來，可是尋了我們很久吧？」

  馬車車轍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塵土，可見是去過一趟郊外。

  都怪他們玩的太過分了，這才將正事拋在了腦後，也害得表哥尋了好久。

  「沒有很久，剛從溫府行到醉香樓，便撞見妍兒和唐小姐一起出來，想來也是幸運。」

  溫景妍無比汗顏。

  「今天確實太晚了。」

  她感覺抱歉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抬頭望天。杜長淵覺得好笑，但又不忍心戳穿，只能忍住笑意，一本正經的頷首。

  「想必姑父和慕恭都等久了，咱們回去吧。」

  天邊月色涼如水，還有滿天的星子，長街上還有攤子未收起，短促的吆喝聲混著烤餅的香氣，從車簾的縫隙中飄進來。

  溫景妍默默端坐在馬車之中，素來溫婉的臉龐上掛了一絲少見的沉重。

  而馬車外，杜長淵騎著馬，總是和溫景妍的馬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表哥。」

  車簾外馬蹄聲頓住，她雖然聽不到，但也能感受到那邊的杜長淵屏住了呼吸。

  「我很喜歡你這樣的兄長，但是，我覺得，我們都應該往前看，你說對嗎？」

  「嗯。」

  杜長淵從未感覺天上的月光也可以這樣冷，初春的風明明是有溫度的，卻沿著他寬大的袍袖鑽進了心裡，仿佛冬日裡的冰水，讓他的心臟冷的顫抖。

  他唇畔的笑意盡數消失，瞳孔中甚至都有了水光。

  「或許有一日，我想通了，一定會選擇向前看。」

  低啞的嗓音仿佛墜入小河的小石子，並未在河心蕩起多大的漣漪，可他葬去的整條生命，只有她自己清楚知曉。

  馬蹄聲再次踏動，她知曉人心並非是由三言兩語便可以控制，若要表哥真正放棄，需要他自己釋懷才好。

  兩相沉默中，行駛緩慢的馬車在月色中，漸漸朝著溫府的方向駛去。

  「徒兒，你總算回來了！」

  溫景妍一回府，剛剛踏入主院的門檻，便聽到一道高亢的嗓音，脊柱瞬間不由自主的一麻。

  「師傅，您回來了？」

  師傅不是出京了嗎？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

  溫景妍心底忍不住發慌，尤其是安神醫皺著眉頭走近，圍在她身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即扇了扇鼻子，撇嘴道：「你怎么喝了這麼多酒？」

  溫景妍一瞬間心跳如鼓，很想逃，「師傅，徒兒先回自己院子醒醒酒，等會再過來。」

  「慢著！」

  安神醫捻了捻鬍子，穩穩噹噹的坐在溫仲承為他安排的椅子上，「不需要那麼麻煩，為師今天過來，自然是有事找你，不過徒兒你最近也著實不聽話了些，居然敢偷偷跑出去喝酒，看來，為師管你，還是太為鬆散了些。」

  溫景妍垂著腦袋不敢吱聲，外表看來極其乖順，但內心卻在盤算著師傅的來意。

  「為師留給你的任務你可做完了？」

  溫景妍幾乎要怔在原地，師傅所說的任務，難道是把師叔的孤本研究透徹嗎？

  「錯，為師思來想去，身為安神醫的徒兒，你的進展著實太慢了些，而且前段時間為師出門，耽誤了很久，今天便把考核一起補上吧。」

  仿佛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安神醫直接擊在了她的痛點上。

  隨著清脆的擊掌聲響起，溫府的下人魚貫而入，而最離譜的，連溫仲承也在其中。

  溫景妍揉了揉眉心，這般大動干戈，應當和她想像的不一樣吧？

  「為師除了要考你望聞問三者，還要教你診脈，唯恐人數太少耽誤效果，為師請了諸多病人幫你，徒兒，你可要注意了啊。」

  溫府上上下下一百六十八位下人齊聚在主院內，溫景妍總算明白，為何師傅要父親在場，不然這麼多下人憑何差遣呢？

  溫仲承見女兒一回來就被安神醫抓住了，也著實心痛不已，但她也不敢幹擾安神醫的安排，只能朝溫景妍投去同情的目光。

  妍兒，你自求多福吧。

  溫景妍沒想到，安神醫是來真的，一百六十八人，各自脈絡不同，症狀不同，而她要在幾秒之內準確診斷出來，對於初學者來說，屬實忐忑。

  「莫要緊張，畢竟是初次學，為師肯定會仔細教你的。」

  這話不知小姐信還是不信，反正小漆不會相信。

  「肯定又要為難小姐。」

  她撇撇嘴，又是站在所有下人的最前面，動作和表情自然被安神醫看得一清二楚。

  他冷哼一聲，挑了挑毛毛蟲一般彎曲的眉毛，笑道：「身為你家小姐獨一無二的忠僕，小漆，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