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像又瞧見了他的身影
2024-04-25 13:16:00
作者: 小滿見春山
裴晏舟看著那幾道駭人的傷口,眸色徹底沉了下去。
如暴雨前的寧靜,有攝人的壓迫之意。
宋錦茵掙脫不出他的禁錮,索性抬眸看著他,不躲不閃。
「那木板下有削尖的木片,中間還藏著一截刀刃。」
「世子既然一直在旁看著熱鬧,就該知道,奴婢身份低微,根本沒有回擊之力,只是奴婢不知,世子既不願出來救奴婢,眼下奴婢自己求了人,世子又在氣什麼呢?」
面前的人眼中閃過猩紅之色,鉗住她下巴的手漸漸鬆了力,轉身離去時,步子有一瞬的僵硬。
「把這手治好了再來伺候,免得這血髒了我的屋子。」
臨出門前,男人的嗓音又冷又硬,面色隱入了暗處,背影一如往常般高大。
直至門被關上,宋錦茵才用另一隻手撐著桌子,緩緩地蹲了下來。
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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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適才的那一刻,她的骨氣,她的示弱,確實都不值錢。
甚至於她的命,也沒有這隻手值錢。
她可以被裴瑾之盯上,被殺人滅口,死於一切意外,但她沒辦法接受自己成為一個沒有了盼頭的廢人,更沒辦法提自盡二字。
父母跟前未曾盡孝,她哪有資格自盡。
眼前模糊一片,沒多久,外頭響起了動靜,而宋錦茵也終於壓下了情緒。
她該回屋了。
待久了,這屋子定會有一片散不去的鐵鏽味。
「錦茵姐姐,你在裡面嗎?」
「嗯,在。」
宋錦茵用帕子小心地擦了擦蹭到桌上的血跡,門咯吱一聲打開,一臉擔憂的雪玉瞧見那隻血肉模糊的手,頓時哭紅了眼。
「錦茵姐姐,你的手......王管家讓我請大夫過來,可是剛剛大夫半路被大姑娘院裡的人叫走了,我沒能留下人,我不知道你的手這麼嚴重......」
「傻姑娘,你哭什麼?」
宋錦茵抬手想替她擦一擦,可瞧見自己髒污的手,又暗自放了回去,「別哭,你就算知道我的手受了傷,難不成還能跟大姑娘搶人?」
「可是......」雪玉哽咽道:「可是我起碼能多爭一爭的。」
「真是傻,我之前怎麼同你說的?」
「低頭做好自己的事,莫要去惹無妄之災。」
「記得就好。」
宋錦茵臉色蒼白,踩著虛浮的步子往自己屋子走去。
「莫要哭了,姐姐還得辛苦你再去請旁的大夫。」
適才她仔細看了一眼。
那手的傷口比她想像中的還要深,甚至她都有些不確定,就算痊癒,會不會影響她干繡活。
「錦茵姐姐等我,我這就去!」
......
回到屋子,宋錦茵將手放進了水盆里,清澈水面逐漸變得渾濁,而她的心思也隨之飄遠。
她的刺繡是跟著柳氏學的。
聽聞外祖柳家原也是書香世家,只是沒落後遷到了安陽縣。
外祖父一家愛才不愛財,尋了間私塾當起了教書先生,一家人就這樣過上了溫馨平和的日子。
但即便如此,柳氏對她的課業也從未鬆懈。
大家閨秀要學的琴棋書畫,還有女子的刺繡,一點一點地貫穿了她的整個幼時生活。
只是小時候的宋錦茵貪玩,唯有撫琴和刺繡還帶了點天賦,其餘的,統統都被她丟到了腦後。
也多虧了幼時的聰慧開了個頭,後來宋錦茵再不敢偷懶,生怕技藝生疏,換不到錢。
思緒紛擾了一瞬,宋錦茵腦袋越發混沌,眼前一黑,強撐了一日的身子終是發了熱。
而此時世子的書房。
裴晏舟坐在書案前,周身寒氣逼人,手中的筆久久未落,許久後滴落一點墨色,暈染開一片。
「世子爺,您受傷了?」
王管家帶著侍衛倉凜進屋,看見他衣襟前的血跡,聲音陡然升高。
裴晏舟這才低頭看了一眼,指尖拂過那片暗色。
那樣濃的鐵鏽味,她的傷口,怕是比瞧見的還要重上不少。
「那木板是哪裡來的東西?」
「回世子,是大姑娘身側那大丫鬟明桃的主意,說是不打臉,以後錦茵姑娘遭了厭棄,還能,還能賣個好價錢。」
裴晏舟臉色越發冷了下來。
「繼續說。」
從書房出來時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裴晏舟步子在院中停了半晌,看了看偏房亮起的昏暗燈光。
正待抬步離開,卻見那門被打開,裡頭一個小丫鬟急匆匆地端著藥碗出來。
「怎麼回事?」
「回主子,那丫鬟請來的大夫被大姑娘的人截走了,說是要替大姑娘出氣,後來再請來的又耽擱了些時辰,錦茵姑娘發了熱,便嚴重了一些。」
裴晏舟久未出聲,就在王管家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那聲音又在夜色中響起。
「當著裴溫姝的面,杖斃了那截人的丫鬟。」
「是。」
王管家打了個哆嗦。
世子這兩年雖喜怒難辨,但到底是沒在府里要過人命,眼下這一出,不管是為著世子院裡的臉面,還是為著宋錦茵,都預示著這國公府,風波漸起。
......
一直昏睡著的宋錦茵不知外頭發生的事。
她只察覺到唇邊一直有人在逼她喝下發苦的東西,讓她只想躲避。
這般僵持了許久,那動作才停下。
迷糊間她費力睜了睜眼。
眼前一道身影,熟悉又陌生,讓她微微晃了神。
好像又瞧見了裴晏舟。
夢裡她回到了剛入府那一年,一時看著溫柔的國公夫人對她笑,一時又看見裴晏舟不顧寒涼入水救她。
這些年的記憶走馬觀花閃過,連恨都無比清晰,可看了一圈,唯獨沒有葉家姑娘站在他身側,親昵晃動他衣袖的模樣。
「醒了就自己起來喝藥。」
清冷的聲音徹底讓宋錦茵清醒。
她眼神逐漸恢復了一絲清明,瞧見來人,試圖強撐著坐起來。
「這手既然不想要了,還請大夫做什麼?」
宋錦茵停下動作抬頭看他,瞧清了他臉上的一抹暴躁,唇瓣動了動,可隨即又想起自己受罰時,這人一直站在廊檐下觀望,心中便涼了一片。
宋錦茵自嘲一笑。
早該習慣的,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世子恕罪,奴婢實在是沒法子起身行禮,且奴婢這處狹窄幽閉,世子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為好。」
許是覺得眼前人冷淡的神情太過刺眼,裴晏舟怒意漸起,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