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過後

  及笄禮終於來臨了。謝道韞穿起一直準備好的雪藍色的長衫，開敞鎖骨之下，白玉色的裹胸若隱若現，雙角的髮型也換成了綰髻，髻成一個半球狀，頭髮上插著一根翠玉釵。

  「小姐真好看。」敏敏覺得謝道韞骨子裡透出來的氣質，與謝安的很相似，似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謝道韞沒讓敏敏幫她畫眉，而是自己動手去畫，她畫的是遠山眉，配上她自然上翹的眼型，再適合不過了。

  走至大廳，各色達官顯貴都來捧場。形形色色的人原本帶點喧譁，當見到謝道韞後，變得安靜起來。

  她行至謝母身邊，微微欠身：「母親。」

  謝母點頭讓她坐在一旁，主持宗婦上前一步，呈上一個精緻的盒子。謝母接過，打開盒子，那是一對精巧無比的耳環，白玉而制，形如飛燕。謝母輕輕為謝道韞戴上，道：「吾女初成長。為母便把這『飛燕珏』贈予你，以後你也該懂事些。」

  謝道韞點了點頭。

  於是再拜，聆聽提舉宣訓：「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謝道韞應承：「兒自當敏之。」

  隨後就是焚香拜過謝家祖宗，便回到大廳，與一些達官顯貴客套起來。

  「謝姑娘。」在人群中，傳來一份喜悅的聲音，只見一位高大的男子扒開人群，朝著謝道韞走來。

  「王公子有禮。」謝道韞欠身，溫文爾雅。

  他先怔了一下，隨後彆扭笑道：「跟你說過多少次，叫我凝之。」

  謝道韞不答，反而轉問：「不知王叔叔幾日能回建康？」

  「我也不知爹什麼時候回來，總之，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王凝之聳肩無奈道。

  「哦。」她略微失望地低下頭。

  氣氛好像就這樣僵硬著。不過還好，謝玄轉了過來：「姐姐。」

  「羯兒。」謝道韞拉起謝玄的袖子，「你手上是什麼？」

  謝玄把手上的東西丟給一旁的敏敏。敏敏趕緊接住。媽媽咪……這麼沉，她差點脫臼。

  謝玄卻偷樂：「燒餅，你得多吃點，這麼沒力氣，可是很吃虧的哦。」

  她直接給了他個白眼。

  謝道韞笑了起來。王凝之有點擔心起來：「羯兒，你是謝家的少爺，跟個小丫鬟玩笑，成何體統？要是被其他人看見，有損你謝家的臉。」

  不至於吧？敏敏看著這個長得也不錯的男人。他的怎麼思想這麼迂腐不堪？跟小丫頭玩鬧就損顏面？大題小做了吧。

  似乎謝道韞也跟她一樣認為，皺起眉頭。

  「對不起，王公子，我還有其他事情，先不奉陪了。羯兒，你幫我招呼著。」謝道韞臉上掛著微笑，還不待王凝之答覆就離開了。

  留下一臉苦瓜樣的謝玄，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目送著他姐姐離開。敏敏樂開了花，很幸災樂禍朝他做個鬼臉，屁顛跟謝道韞走了。

  謝玄狠狠瞪了回去。

  自及笄禮，半月後。謝朗離開了謝家。那是讓敏敏難忘的道別，因為她成了眾矢之的。

  本來好好的送別，卻不想在謝朗臨走之前，謝朗走到敏敏跟前，低聲對她說：「等我回來。」說著，臉上帶著無比純潔的笑容。

  就這四個字，差點毀了她。

  在場所有的人都震撼了，躲在一角落看謝朗的燕燕更是瞪著血紅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切，這原本屬於她的一切。

  一向沉默不語的謝朗開口對一個奴婢說了這四個字。

  意義深刻。

  他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卻害慘了敏敏。

  造成的結果就是……

  大廳內，敏敏跪在主堂之上，謝母臉色不好，問：「給我解釋清楚。」

  敏敏半句話都答不上來，只是一味地裝可憐：「奴婢跟胡少爺是清白的，奴婢可以發誓。」

  「那胡兒為什麼對你說那句話？」

  敏敏腦子突然發蒙，她自己也納悶，為什麼謝朗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說出那樣的話，如果如別人所想，他對她有意，那他也不能把她往槍口上推啊，而如果他對她無意，那他為什麼說那些話？她納悶了。

  「怎麼？不說了？」謝母好像失去耐心一般。

  敏敏咬緊牙關：「奴婢發誓，我與胡兒少爺絕對清白。」

  「娘親，敏敏每日與我為伴，她斷不會與胡兒有什麼瓜葛的。」謝道韞連忙幫助敏敏求情。

  「可是你當時也聽見了胡兒說了什麼。」

  「僅僅只是說了『等我回來』，也並未有何不妥。」謝道韞解釋。

  謝母冷哼：「你我這些人都在場，偏偏只對她說，難道你覺得正常嗎？」

  「夫人，如果我真與胡兒少爺有瓜葛的話，他肯定知道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我如此說，定會惹禍上身，那為何還要如此？」敏敏豁出去了，當她理不出頭緒來的時候，她也只好如此。

  她的話，無疑一針見血。謝母冷靜思考，覺得確有蹊蹺。這時，謝道韞也說道：「胡兒自小無父母，是母親把他拉扯大，他對母親甚是了解，倘若真對敏敏有意，斷不會把敏敏推向火坑的。」

  就是……敏敏心裡拼命嘀咕。

  「再者，胡兒也小，對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許只是對玩伴的依戀，敏敏性格活潑，跟他們玩得比較好而已。對吧，羯兒？」謝道韞對正在發呆的謝玄道。

  謝玄怔一下，點了點頭，再看看梨花帶雨的敏敏，咬了咬唇。

  謝母不禁地鬆了口：「好吧，姑且認為如此，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的發生。」

  敏敏連連磕頭道謝，嗚咽看著謝道韞，謝道韞安慰著撫摸起她的頭髮。

  那年，謝道韞將近十七，敏敏應該十二三歲，謝朗十五，謝玄十二……那都是些似水年華，回憶里摻雜著純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