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我也想讓人疼

  顧沐雅聞言臉色突然下沉，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姜天浩性子急，催促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給我打啞迷。」

  陸煜驍雙臂穿過她腋下，十指交叉地勒緊她肚子，將她騰空抱起來，走到靠窗邊，一個比較空曠的位置，任她在半空中又踢又打。

  「陸煜驍，你放開我、放開我。」

  姜棠急得都喊破音了，陸煜驍沒有一點心軟，死死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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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棠使勁掰著陸煜驍的手臂，對他又踢又打，他的手臂像鐵箍，又緊又硬，若是平時姜棠說不定能掙開，但現在姜棠燒剛退，身子虛得很，那點氣力對於陸煜驍來說，簡直微不足道。

  姜棠趕不及過去捂妹妹的嘴，急得厲聲呵斥：「姜蕾，不許說，你聽到沒有？」

  姜蕾了解姐，所以非常明白她想要什麼，沒有理會姐。

  姜蕾左手插在牛仔褲的大兜里，邁著冷酷的步伐在父母面前站定，對上父母疑惑的視線，心裡五味雜陳。

  「爸、媽，我來告訴你們為什麼。」

  「姐是家第二孩子，這個位置不上不下，本來就挺尷尬的。她不像哥小時候受盡獨寵，也不像我因為年紀小而被人關注。」

  「在她該享受被人疼愛的年紀，她就已經學會替爸媽分擔，家裡的家務只要姐在家，她都幫忙做，可你們總是覺得她是闖了禍，怕你們責罰。」

  「可你們不知道，姐她從十二歲起，就開始學會怎麼掙錢了。她一邊顧著學習，還得分心看著哥、照顧我，一邊還偷偷賣筆記、撿廢品、教人做題掙零花錢。」

  「姐從初中開始，除了必要的學費和生活費，沒找你們要一分零花錢，你們之前不是老看到姐書包里有各種新的文具，還老打趣說不知道她是誰的手裡搶來的，那些都是她自己賺錢買的。」

  姜天浩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冷哼，剛準備張嘴。

  姜蕾不給他機會，繼續又說：「不要以為她愛虛榮，想跟人攀比，那些新的東西，她從來就沒有捨得自己用過，那些東西都是買我的，只不過是放在姐的書包里。」

  「這……」

  姜天浩方正的國字臉突然垮下來拉下來，本來嚴肅的表情，此時看起來與其說是嚴肅不如說是挫敗。

  顧沐雅抹點了不知什麼時候流下的眼淚，撞了撞自家老公，橫了眼示意他別開口。

  好不容易等到小女兒講出實情，別被這老頑固說兩句又憋回去了。

  「她為什麼會這麼獨立，那是因為你們連一個新的鉛筆盒都捨不得跟她買……」

  姜蕾說得幾度哽咽，姜棠吼道：「姜蕾夠了。」

  「姐，這個疙瘩不解開，你難道真的甘心一直被人誤解嗎？」

  姜棠又踢又打的動作突然停下來，清麗的眉眼失落地低垂，綿長地呼出一口氣，開始不說是覺得說不說作用不大，並不能改變家裡窘迫的現狀。

  只是覺得自己多操一點心，爸媽就能少操點心。

  後來大一點，姜棠是覺得沒必要，說得感覺好像是自己邀功一樣。

  「不甘又怎麼樣，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我沒資格怪別人。只是偶爾想起，心裡會不痛快。」

  「可是姜蕾，沒必要了。」

  我已經過了需要關懷、需要關注的年紀了，缺失的童年沒辦法彌補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這些年已經習慣了獨立，沒辦法完完全全依靠一個人。

  我知道我大概還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治癒心理上的創傷。

  畢竟十八年自我否定、自我懷疑、自我譴責的日子，現在回憶起來，只看到自己滿目的創傷和滿滿的不堪。

  「既然要說，我來說吧。」

  姜棠心裡難受得厲害，不過她沒哭，不是儘量用很平穩的聲音說：「陸煜驍，放我下來。」

  陸煜驍看她傷心的眼神，閃過堅定的光芒，心裡終於有了一絲安慰，他終於開始面對真正的自己了。

  當姜棠的腳尖落地，那種渾身騰空的不安全感也隨之消失。

  再次認認真真端詳父母的臉頰，與她年少時高大威猛的記憶有什麼不同。

  「其實最可笑是我，是我自己把責任強加自己身上，把你、爸媽還有小時候的姜浩都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我有時候會累，也會覺得為什麼啊？為什麼偏偏是我啊？可偏偏我就是有這樣令人羨慕的天賦，我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輕而易舉地比別人做得好。」

  「哥哥不成器，妹妹還小，所以我覺得我該多擔待一些。」

  姜蕾衝過來緊緊抱住她，眼淚嘩嘩地落在她肩頭，滾燙的淚像沸開的水灼傷了她的皮膚和透過了厚實的冰塊，讓她麻木的心臟再次鮮活起來。

  姜棠安撫似的拍了拍姜蕾的肩，拉開了姜蕾的手，溫柔地給她擦去眼淚，看著姜蕾除了慢慢的心疼和無可奈何之外，還有深深的自責。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做一切不是讓你們心疼的，也不是為了讓你們心疼而做的。

  我只是希望你和爸媽能有一個好的物質生活，不用每天為了財米油鹽而煩惱，而是我剛好有這個能力。」

  姜棠心想，她沒錯，爸媽也沒錯，錯的是他們沒溝通，也並不能理解對方的行為。

  「說了半天，你們還是沒有說，姜姜為什麼變成這樣子？」

  姜天浩不是想聽這個，他想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他的女兒變成今天這樣子。

  顧沐雅一聽，就知道宜家老公這塊木頭，還沒鬧明白。

  「好了，你們不用說了。小陸，你帶姜姜先回去。姜蕾你留下來，我有話問你。」

  「媽！」

  姜棠想說著什麼，最終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她跟陸煜驍從家裡走出來以後，人一直處於很恍惚的狀態。

  以至於都沒察覺自己正在往馬路中間走，陸煜驍低咒一聲，大步流星跑過去，連忙將人拽進懷裡，後怕地緊緊的抱住。

  「姜姜，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在。」

  姜棠像是回過神來了，抬起濕潤的睫毛，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可憐兮兮哭著說：「老公，我也想讓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