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鳳凰浴火
2024-06-14 06:12:17
作者: 櫻花雨夢
新朝當立,陳鈺改國號為天鑒,顧月兀自歡喜,他說他之心意唯有天地可鑑,如今她等著他的鳳冠霞帔,等著同他尊受萬人參拜,等著自己母儀天下。
可從未想到她等來的,卻是另外一道御令。
「危星沖正,當避其險。」
這道御令和她一同被送往了十六所之後的冷宮,那厚重的宮門一關便是十五日。
十五日後,嘯嘯的寒風終於歇了下來,窗戶上的破油紙不見在上下跳動。
顧月形容憔悴,肢體垂危,懨懨地躺在冷宮的床榻上,如今的她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珠圓玉潤,烏髮凌亂的耳邊滿是是山呼海嘯的萬歲。
她記了起來,今日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強撐病體的她從榻上爬了起來,向宮門口走去,她要去,去看一眼新皇,要去問一問,為什麼,為什麼對她如此狠心?
赤裸的雙腳在地板上踩到了幾隻碎瓦片,頓時鮮血流了一地,可她好似不知痛一般,拖著鮮血直流的雙腳繼續走。
終於打開了房門,一陣刺骨寒意襲來,她在屋內未曾出來過,竟是不知什麼時候落了雪,天地一色,滿目蕭肅。
抬腳越過門檻,踏進一片蒼茫白雪之中,步履蹣跚後是一個又一個鮮紅的腳印,在素白的積雪上耀眼又刺目。
她不斷擊打著偌大的宮門,外面的儀仗聲聲聲入耳,就要經過這門之時聲音卻戛然而止。
一股重力將她打翻在地,那扇厚重的宮門終於被人從外推開。
恍惚間,她看見幾個宮人面目陰冷的從門口進來,有的手裡持了杖,有的手裡執了鞭。
那為首的宮人顧月認得,是之前對自己極盡奉承和溜須的中正監首司汪澤海,只是他今日換了副活閻王的面容,沒有半分往日的諂媚,趾高氣昂的道。
「陛下御令,危星只可重鎖於這宮北。方才娘娘的儀仗行至宮道,你竟敢大聲呼喝,沖了娘娘的好時辰,娘娘心慈,賜你二十鞭,由我掌刑。」
娘娘,呵呵,他如願成了皇帝,我卻不是他的娘娘。
顧月如斷線木偶般摔進雪中,笑著笑著,便淚流滿面。
抬頭問那汪澤海:「我衝撞了娘娘?我才是他陳鈺的皇后娘娘,你說,我衝撞了誰?」
汪澤海面不改色,昂著頭顱道:「你是不是娘娘我說了不算,不過外面的,可是咱們陛下下了聖旨的皇后娘娘。既然來到這冷宮,念著往日的情分,我勸你還是識時務些。若是閉口不言畢竟這日子還長,有些餘地。可你若一味的胡言亂語,恐怕陛下的惱怒還要添上幾分。」
哼,惱怒?他為何惱怒?他有何惱怒?
「叫陳鈺來見我,叫陳鈺來見我。」顧月嘶吼道。
汪澤海見她冥頑不靈朝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急著碎步跳下台階,抬手便甩了顧月一個耳光。
「直呼陛下名諱,是為大不敬。言語蔑視娘娘,更是罪加一等。」
「怎麼?陳鈺叫不得?」顧月眼底含恨道。
那小太監又是一記耳光。
哈哈哈哈!顧月仰頭大笑,他欺了自己,又棄了自己。
「陳鈺,你為什麼不敢來見我?你違背了誓言是要下重火地獄的。」
她要見他,她要問個清楚。
「大膽賤婦,竟敢詛咒陛下。來人,打,給我打。」汪澤海翹著指尖招呼左右。
一眾奴才得了上令,持杖執鞭子向顧月身上抽打過來。
鞭子落下,便是皮開肉綻,棍棒重擊,一口鮮血直涌嘴角。
顧月卻顧不得那痛,口中仍舊輕喚著:陳鈺,你為何不敢來見我,你是怕下重火地獄嗎?
這瘋婦滿口儘是狂悖之言,若不好好教訓如何在皇后娘娘面前交差,汪澤海眯起眼睛等眾人執刑,直道自己眼薄心善,如何看的了這般血肉模糊的場面。
躺在陰寒的雪地之中,顧月口鼻泛血,身上已沒了知覺,只是眼睛還望著那宮門的方向。
期盼著他能來看自己一眼,哪怕一眼。
或許,她的這番情切給神佛聽了見,陳鈺竟是出現在門口,如初見時那般溫潤如玉,眉目淡然,如今黃袍加身更添幾分氣度。
讓她想起初見陳鈺,他長身直立於公子樓上,姿態儒雅,氣度翩翩。
顧月不顧一點小女子的嬌羞,便是那樣痴痴望著。
樓上陳鈺注意到她,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當身邊小廝在他耳旁低語幾句後,他便笑意綿綿地朝顧月頷首。
陳鈺站定在宮門廊檐下的台階上,眼神是睥睨一切的不屑,那階下躺著的女人似乎同他沒有半絲關聯,可他們卻有著這世間最為緊密的糾葛。
十四年前,中原晉國皇室巨變,五皇子擁兵造反,弒父奪國,自立新朝,號曰:平成。
平成元年,誅太子相滿門一百二十六口,太子獨子得太妃庇佑躲過一劫,不過卻化名陳鈺,養為太妃母家子嗣,自幼陪伴於宮中太子左右,長於太妃洗寧宮。
一朝新人換舊人,任誰也不會料想到陳鈺從未忘記過自己是先朝太子之子,更未曾忘記當今的皇帝將其父親斬殺於重英殿上。
他忍辱偷生,改名易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將當朝皇帝業推下皇位,拿回本屬於他的一切。
為此他不得不口是心非,口蜜腹劍,不得不求娶顧將院中那位草包嫡女顧月。
不過,顧月縱是草包一個,對他卻是丹心一片。幾番對其父顧炎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不惜以死相逼,那顧炎熙疼惜她年幼喪母,本就對當年五皇子篡位一事心有芥蒂,便暗中相幫,虎威將百萬雄兵如從天降,一朝破城,自己方能扶搖直上,殺到重英殿上,取下狗皇帝的首級。
無論是肌膚相親,或是刀兵相助,顧月都是陳鈺在這世上最要緊的人,可就是這要緊,讓他心生寒意,他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前太子遺孤,不再是當朝太子的跟班,更不是連姓名都是借來的狗奴才,他是萬人之上的新朝皇帝,他不能容忍有人詳知他的過往,即使有人,也不能是顧月這個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