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流颯浩劫（17）

  「紫微真人，你不在道觀煉丹，跑到這裡干涉我魔族內政作甚？！」

  飲天魂惱羞成怒，如此良機除掉夜無殤，竟被攪黃。

  「無量天尊！」紫薇真人拂塵一揚，鎮定自若，「魔族內政，貧道自是不會過問。今日出手，只為助徒兒一臂之力，確保他性命無憂！」

  紫薇真人是百年來西仙山最德高望重的修仙者，崑崙大殿早已給他留了位置。飲天魂深知，自己的法力和他旗鼓相當，若他們師徒同時出手，自己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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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殤我兒，你的命，老夫暫且寄存！」

  說罷，化作一股黑煙直逼城樓，將被捆綁的風茗和子宿捲走。

  「明日午時前，帶木魂珠和土魂珠來交換兩人性命！」

  空中傳來飲天魂陰氣森森的威脅聲，漸行漸遠，往南而去。

  留其餘中魔兵恪守城樓，無論怎樣，梅城還是亡了……

  流颯國，亡了！

  ——

  梅城邊界。姬水河邊，青丘部族的遺址。

  一身落魄的夜無殤，跪在紫微真人背後，心中無限懊悔、悲憤。

  「師父，我錯了！」

  紫薇真人默思，始終拿冰冷而嚴厲的後背對他。直至身後徒兒的輕微哽咽聲傳來，他才長長嘆口氣，無奈的問：

  「說說看，你錯哪裡了？」

  夜無殤忍住哽咽：「我低估了飲天魂，我……太過自以為是！若是當日聽取師父的建議，除掉五大邪獸，也不會有今日之亡國……」

  「天理循環，天公地道！」紫薇真人拂塵一揚，微微仰頭看天，長嘆道，「流颯國註定有這一劫，與他人無關。」

  「……」夜無殤沒接話，認為師父這話是安慰他。

  沒有什麼註定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若世上沒有靖陌，沒有夜無殤，也許流颯國就不會亡。

  他深深自責帶來的妄自菲薄，紫薇真人自是知道。這個徒兒是他看著長大的，其品質之高潔、意志之堅定，沒人比他更了解。

  就連夜無殤的親爹靖易國王，都不如紫薇真人了解他……

  但，夜無殤身上有個致命的弱點，紫薇真人必須讓他看清，便一步步提示：

  「靖兒認為今日之戰敗，原因只在那竊獸虛耗所為？」

  「……」夜無殤不回答。

  顯然，他就是這樣認為！

  紫薇真人緩緩轉過身來，將語氣緩和了些：「為師問你，若無虛耗偷掉快樂，靖兒是否能守住梅城？」

  「徒兒定能！」夜無殤堅定回答，一臉的委屈和激憤，「徒兒會和將士們拼死一戰，飲天魂攻梅城，不會如此輕易！」

  紫薇真人無奈嘆口氣：「我知你有亡國之恨，心難平靜。也罷，讓你一個人好好反思下吧！等平靜下來，再想想為何會有今日之慘敗！」

  說罷離去，留徒兒獨自在河邊悲憤。

  此刻夜無殤縱有萬般不服氣，也不好起身去追，呆呆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按照師父的吩咐，他竭力平復內心，恢復理智，仔細分析。許久，才向天一聲嘶吼：

  「師父，徒兒錯了！徒兒不是低估敵人，而是太高估自己！」

  話落，紫微真人一個旋風回到他面前。

  「你如何高估自己？」

  此刻的夜無殤，臉上再無桀驁，而是懊悔的淚水滿面，悲憤自責道：

  「徒兒自以為能揣摩他人心理，自認為局面分析得合情合理，自認為有能力掌控每件事，每個人！甚至有時自認為，能預測未來……」

  說道這裡，他已是泣不成聲。也許只有在紫薇真人面前，他才敢這樣放任淚水揮灑。

  「而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自作聰明！我有心魔……過去，很多時候我沉溺在一個操縱者的快感里，自以為能操控每件事！但今日，我才發現錯了，這樣的心魔助長了我的自以為是，目中無人，才有今日慘敗！」

  已深刻認識到根源！

  紫薇真人欣慰舒口氣，將他輕輕扶起。

  「靖兒，你能認識到這些，為師深感欣慰！」

  和他面對面而立，紫薇真人語重心長的教育道，

  「記住，操控是個想對概念。你想操控他人，他人也想操控你；你既是操控者，也是被操控者。很多時候，你以為別人在你的局中，卻不知自己在他人的局裡……環環相扣，局中局，如水月鏡花，難以看清。做事對人，要遵循天理、人理、物理……靖兒，你懂了嗎？」

  夜無殤點點頭，「徒兒謹記師父教誨！」

  紫薇真人深知他聰慧，能猜透，便道：

  「靖兒，你過來！」

  然後一掌拍在夜無殤後背，夜無殤口吐鮮血，隨即胸口呈現一顆小小水晶球……

  他驚詫：「師父，這是何物？」

  「靖兒，知不知道為何你每次算飲天魂，都沒算準嗎？」

  夜無殤搖搖頭。

  「原因就在這小小水晶球里……」紫薇真人解釋道，「飲天魂有樣法器，可追蹤他人的動向。是個透明的水晶球體，這物體有幾顆子珠，將其中一顆植入被追蹤的人體內，就可在千里之外知曉那人的一切動向。他早把其中一顆植入你體內，你並不知曉。因此你所謂的囚禁他兩年，他卻樂於被囚禁，因為他知你的一切動向。」

  夜無殤恍然大悟，頓感羞憤難耐：「可惡！！」

  繼而又疑惑問道：「師父您早已知道，為何……為何不告訴徒兒？」

  「不經歷這些，你能成長？」紫薇真人稍稍白他一眼，嘆道，「有些事，必須親身經歷了，才能真正意識到錯誤。這，才是修仙機緣的玄妙之處啊！」

  夜無殤這才徹底頓悟……

  修仙，不是逃避災難，而是要歷盡劫數。因為只有劫數才能讓心靈成長，讓靈魂淨化，這才是真正的機緣！

  「現在追蹤解除了，說說看，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紫微真人問道。

  夜無殤深思了一下，急切道：「我擔心城內的兄弟和百姓，我，我想救他們。」

  「如何救？」

  夜無殤頓了頓，垂眸弱弱道：「暫時想不出合適辦法……」

  紫薇真人一眼看出，便轉而鼓勵：

  「靖兒，做人的確不能自以為是，但也不能躊躇不定。為師不想剛才的懺悔又讓你走入另一個極端——優柔寡斷！其實你心裡已有觀點，對嗎？」

  夜無殤驚抬眸，繼而肯定的點頭，分析道：

  「其實徒兒一直有疑惑，為何當年飲天魂硬要收我做義子，逼我入魔道？我在魔界和他鬥了十年並非我戰勝他，而是他在操控我，他讓我以為自己贏了……我那樣對他，他都沒要我命？今日戰鬥，我感覺到他並沒用全力。這些足以說明，他還想留著我的命！所以我想，也許我對他有用，他讓我做魔少主是有目的，也許這個目的比七魂珠更有用。師父，徒兒想深入虎穴，用自己去交換兄弟和城裡的百姓！」

  一番分析，讓紫薇真人很是欣慰，卻又有所擔心，便道：

  「靖兒，你的長處就是心思縝密。但過去，你是用過頭了。今日的分析很準確，就讓為師給你答案吧！」

  說著拉他坐下，回憶道：「還記得小時候，你父王身邊的那個石田道長嗎？」

  「記得，徒兒很討厭他！」

  「那道長就是飲天魂！當時他就要收你為徒，被你拒絕，對嗎？」

  夜無殤恍然大悟，點點頭：「原來是他？」

  紫薇真人繼續揭秘：「那時，你就是他選定之人！為何要選定你？我也觀察思索了很多年，直到前幾日你給我傳信，為師才有了猜測的方向！」

  「師父是說犬神刀？」夜無殤很有靈氣，一聽便懂。

  「不，犬神刀給了我提示！」紫薇真人摸著鬍鬚，蹙眉深思道，「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犬神刀封印沒解除，飲天魂沒拿回犬神刀。但這讓我想到了泣面之門，飲天魂知道，他就算集結了其餘幾顆魂珠，也難以抵擋石魂珠和仙魂珠的靈力。尤其是崑崙山的石魂珠，千年來不僅有大山的靈力，更有了神的靈力。因此，就算他用鬼魂珠污染了其他幾顆七魂珠，要想消滅崑崙山和修仙者，也並不容易。所以他要另一股力量，就在泣面之門後！」

  「夜叉族？」夜無殤驚詫。

  「沒錯！」紫薇真人點點頭，「夜叉族的魔性在千年前，就連一些神族都無法抵抗，那是最邪惡的族類！所以，為師認為飲天魂最終目的不在七魂珠，而在夜叉族！」

  「可，可夜叉族和我有何關係？」夜無殤神色有些焦慮，「莫非師父認為，我是女媧伏羲後人？」

  前文提到過，泣面之門只有女媧伏羲後人能打開。所以飲天魂若要釋放夜叉族，必須找到正統的女媧伏羲後人。

  難道夜無殤是？

  「不！你肯定不是！」

  紫薇真人微微一笑，解釋道，「世人只知，女媧伏羲後人能打開泣面之門；卻不知，還有一種人能打開……這個秘密，只有崑崙山大神和最高修仙者知曉，但為師今日要告訴你，是因為……你或許就是能打開之人！」

  「我？為何是我？」夜無殤驚得躥起來，雙目等得老大。

  「靖兒，且聽為師慢慢道來。」

  紫微真人深知這個秘密他極有可能無法接受，而且，自己也沒證據，只是臆斷。便用溫和的語氣，娓娓道來道，

  「除了女媧伏羲後人，能打開泣面之門的，就只有夜叉後人！」

  「夜叉族不是被全封印在地獄煉火了嗎？」夜無殤急切打斷，「他哪有後人？」

  紫薇真人嘆口氣，問道：「夜叉的故事，靖兒可還記得？夜叉和嬌娃那個被摔死的嬰兒？」

  「從小師父就講給我，徒兒記得！」

  「其實那個嬰兒沒死，被後來趕到的女媧娘娘救了。那件事的誤會揭開後，天帝對夜叉有一絲同情，便准許女媧將嬰兒悄悄送給凡人撫養，所以夜叉的香火得以延續。但這件事是秘密進行，世人並不知曉，也是為保護夜叉的後代。因此，為師懷疑靖兒、以及你母后，都是夜叉的後人。」

  「什麼？？？」

  夜無殤無限震驚，瞪大眼睛許久都緩不過神。這個消息過於勁爆，他在一團亂麻中本能的給自己找藉口，恐慌辯駁，

  「可，可母后從未提過！」

  紫薇真人語氣也極度無奈：「也許，連你母后自己都不知道！」

  這說得過去，畢竟當年夜叉後人是秘密在凡間撫養。身份只有諸神知曉，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

  夜無殤深知這一點，所以也越來越恐慌，不敢接受自己就是夜叉後人。

  「可，可是……兩年前要封印犬神刀時，泣面之門我連去都去不了，怎還能打開？」

  「這就是飲天魂要你入魔道的原因！」

  紫薇真人擲地有聲，朝天一聲長嘆，繼續分析道，「夜叉後人要有十分強大的魔性和怨念，才能打開泣面之門！你回憶一下，剛入魔道時，飲天魂是不是教了你很多魔道法力，還督促你勤加練習？」

  夜無殤垂著眸，愁眉緊鎖：「沒錯，可當時我很牴觸，也不好好修煉，還常被他責罰。」

  「如為師沒猜錯，飲天魂打算集結七魂珠後，讓鬼魂珠將其污染，吸收其靈氣後變強大，再將鬼魂珠植入你體內。那時你的魔性就足夠打開泣面之門，等夜叉族一出來，飲天魂就絲毫不會把崑崙山放在眼裡了。」

  思路一點點清晰了，夜無殤也不得不接受這事實……

  「師父說的有道理，可徒兒還是不明白，您剛才說夜叉後人這些秘密，只有崑崙山大神和最高修仙者才知道，那飲天魂如何得知？」

  問道關鍵點了！！

  飲天魂不是純種的魔類，他的出身，到底是誰？？

  紫薇真人也有同樣的疑惑，點點頭，若有所思道：

  「沒錯，這也是為師一直未能解開的謎題。飲天魂的來歷，誰也不知道！很早我就知道，木魂珠的結界完全困不住他……」

  「既然如此，師父，徒兒更要重回他身邊，查查他到底是什麼底細，這樣才能破壞他的計劃！」夜無殤略顯焦急。

  紫薇真人搖搖頭：「你會重回他身邊的，但不是現在！」

  「現在不回，梅城裡的百姓如何解救？」夜無殤甚是焦慮。

  紫微真人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靖兒，為師算過，你兄弟今晚必將回到你身邊！有個朋友會暗中救他們，你要做的就是潛伏在城門口接應。」

  「是誰？」夜無殤驚訝，心提到了嗓子眼，「莫非是失蹤的逐影、素音？」

  紫微真人搖搖頭，「他二人還等你去解救呢！靖兒忘了，城樓上飲天魂只抓了兩人，有個漏網之狐，跑掉了。」

  「媚眸！」夜無殤無限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