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龍後話舊事

  龍後頓生憐憫，輕撫她的頭：「唉，可憐的孩子。」

  說著站起身，緩緩走到密室東面的牆邊，仰望著那扇屋內唯一的窗口，拉開回憶的思緒。

  

  「從何說起呢？一千多年前，龍族被貶東海，之後歷代龍主都潛心修煉，為重返神籍養精蓄銳。到了我夫君這一代，卻生了變故。而這個變故，正是來自你母親！」

  「……」舞傾城瞳孔放大，心提到了嗓子眼。

  心裡也不停琢磨著，如果母親和龍王之間真的暗生情愫，那眼前的龍後指定對我母親有敵意，指定會詆毀她。

  可世人都傳淺瞳王后善良大愛、母儀東海，她的話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舞傾城拿捏不定，只能暫且聽聽龍後怎麼說。

  「落衣有傾國傾城之容貌，翩若驚鴻之舞姿。讓諸多男人心生仰慕，鬼羅便是其中之一，而我夫君更是對她朝思暮想……」

  說到這裡時，龍後緩緩轉身，臉上的悲傷也油然於表，可似乎沒有敵對和仇恨？

  不覺也讓舞傾城稍稍鬆口氣，猜想她果真如世人所說的那樣，大義明事理！

  「然而，落衣的心不在龍宮，幾次三番懇請我夫君准她去中原。夫君是仁慈之人，迫於落衣的哀求，應允了。」

  說著，龍後有片刻的失神，仿佛對諸多往事不知該如何訴說一樣？

  「那後來呢？」舞傾城忍不住追問。

  強烈的意識告訴她，自己親爹要登場了。

  龍後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還親自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慈祥的笑笑：「後來落衣上了岸，在蘭城遇到她心儀的男子，就是你父親。」

  「他是誰？」舞傾城頓時渾身緊繃，心快要跳出胸口。

  以致於在緊張中不慎將茶杯打翻，便連忙道歉。

  龍後絲毫不計較，甚至還拿出貼身手絹，像個慈母般幫她擦了擦身上的茶漬。

  讓舞傾城看呆……

  淺瞳王后的溫良賢淑和厚德載物，沒得說！

  「你父親，是流颯國君主靖易！」

  舞傾城徹底怔住……

  繞來繞去，居然還是這個男人？

  可為毛民間會傳言此人只是單戀她母親？而且，如果靖易國王早在她出生那年就死了，之後來冰川的那位伯伯又是誰？

  不會是傲廣，也非鬼羅，那人沒有龍角！

  舞傾城基本能肯定，他是人類！

  龍後的回憶也在正式展開……

  「落衣與他一見鍾情，私定終生。可鮫人終歸是東海生靈，我龍宮的舞婢。所以，落衣的婚嫁須徵得龍主許可。她回到龍宮，懇請我夫君應允和靖易的婚事，卻被我夫……」

  說到這裡時龍後頓了頓，聲音幾度哽咽，「被他鎖在惋衣宮裡，禁足了！」

  舞傾城恍然大悟，原來真正單戀的人不是靖易，而是傲廣。

  惋衣宮……惋衣宮……

  龍王是在惋惜落衣失身於人類男子？

  禁足？呵，多可笑的行為！

  難怪她踏進惋衣宮的那一刻，就感覺那裡發生過不堪回首的往事，原來謎底在這裡……

  禁足！

  「那後來呢？」

  此刻舞傾城難免猜想，母親被禁足期間沒準受到過非人的待遇，便小心翼翼追問道，

  「王后，請恕我問得直白，龍王陛下是不是對我母親……」

  「不！他沒有！！」龍後激憤打斷，眼眶瞬間泛紅，一時間略有失態。

  「……」舞傾城愣住，表示有點看不懂她了。

  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哪個做妻子的不維護自己夫君？而且龍後此刻眼眶裡的晶瑩，說明什麼？

  她很愛傲廣！

  「我龍族出身高貴，君主又豈會強娶民女？」這句話龍後說得擲地有聲，語氣堅定，神態凜然。

  可即便如此，舞傾城也認為她是在刻意強調。當年龍王如果沒有強娶民女，那塵鹿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最關鍵……

  突然想起衣冠冢里龍族之主的兩尊石像，龍後的一塵不染，龍王的布滿灰塵。這說明什麼？

  傲寒心裡怨恨父親，只思念母親一人，所以淺瞳的雕像被他擦拭得潔淨無瑕，而傲廣的漸漸被塵封。

  所以，傲廣一定做過對不起妻兒的事，否則龍後不會假死。

  「我夫君沒有碰過落衣……」

  龍後轉過背去隱藏著眼眶裡的晶瑩，在悲傷和懊悔中，將這句話喃喃自語了好幾遍後，才慢慢轉過身來，一臉認真的對舞傾城說道，

  「所以，那晚潛入惋衣宮，讓你母親懷上思落的，是鬼羅！！」

  「……」舞傾城再度怔住。

  即便心裡不能接受，此刻也不得不接受了。

  歹毒龍女就是她姐姐，同母異父的姐姐！

  「鬼羅變成我夫君的模樣，強行玷污了落衣。讓落衣對我夫君心生怨恨，在東海散布謠言，說傲廣品行不端，不配做龍主！！」

  話落，舞傾城恍然大悟……

  原來「私通」的流言是這樣來的，一切都是誤會，是鬼羅的陰謀？？他不僅強占了我母親，還藉機挑撥母親和傲廣的關係？？

  殊不知，鬼羅只是一顆小小的棋子，他背後有boss！

  *

  想想看，當年傲廣傾慕落衣，誰最能心生怨恨？誰最想離間他倆？

  眼前的龍後，淺瞳！！

  而她這樣做也不只是為「情」，說到底，她要取代夫君，做龍族之主！

  所有人都被她利用了，鬼羅、傲廣、落衣……

  都在她的棋盤中，任由她拿捏！

  *

  「那，後來呢？」

  舞傾城小心翼翼的追問道，此刻雖被淺瞳迷惑，對她的人品深信不疑。但也略微質疑她的話，主要是對傲廣人品的判斷。

  塵鹿不會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那個神秘的生母，為毛還不登場？

  可龍後就是要吊胃口，因為在她心裡，那個女人才是真正的情敵。實實在在把她夫君搶了去，還讓她狠狠打臉。

  「面對落衣的誹謗，我夫君百口莫辯，只得跟她達成協議。說只要她將腹中胎兒生下，他就放她自由！」

  舞傾城頓悟：「原來思落小姐是這樣出生的……」

  「我夫君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他要為自己的清白正名。想留著這個嬰孩，看日後是誰來接近關心自己的親閨女。」龍後解釋道。

  說的基本事實，只是隱瞞了最重要的一段……

  *

  思落出生時，差點被做賊心虛的龍後秘密除掉。可誰知鬼羅雖壞，卻對骨肉親情很看重，不惜跟龍後翻臉，他也要保住女兒的性命！

  而正是因為鬼羅此舉，讓龍王傲廣發現了妻子的陰謀。至此之後，夫妻徹底翻臉，人前裝得相敬如賓，人後各自為敵。

  龍後終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正如她的名字……

  心之深壑，怎奈目之淺瞳？

  *

  現在的舞傾城看不到這層，她只知……

  「所以，鬼羅終於露出馬腳了，對嗎？」

  龍頭輕點頭。

  「那，那我母親是否知道真相了？」舞傾城略顯焦急。

  其實心裡基本猜到答案：這些年母親雖從未提過龍王傲廣，但也並沒怨恨他。這說明什麼？

  在母親心裡，和傲廣的恩怨扯平了！他毀了她的貞潔，她毀了他的聲譽！

  所以，鬼羅事件的誤會，母親並沒有得知真相。否則，她會對傲廣懺悔……

  「她不知！」

  龍後肯定了舞傾城的猜測，講述道，「當時的落衣心冷如鐵，孩子生下後她不聞不顧，一心只想上岸跟情郎團聚。終於讓很多人對她心灰意冷，尤其是我夫君！」

  這點屬實！

  可舞傾城想不通……

  以母親的性格，就算當時因誤會而怨恨傲廣，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兒不聞不問！她表示，母親外強中乾，看似冷若冰霜，實則心軟至極，這樣的行為應該和母親不搭嘎。

  龍後說的這段，到底是不是事實？

  舞傾城表示，先存疑吧！

  便追問：「那龍王陛下為毛不跟我母親解釋清楚？」

  「還有必要解釋嗎？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也永遠喚不回一個不愛你的女人！」這句話龍後說得看似黯然，實則心裡仍有慶幸。

  不管自己最後是不是弄巧成拙、一敗塗地，單從撲滅「落衣和傲廣」之間的苗頭來看，她是成功的！

  想著想著，龍後又真正黯然起來：「而且，反正我夫君的清白也回來了，龍宮上下都得知思落是鬼羅的骨肉。本以為和落衣的恩怨就此結束，可誰知後來……」

  欲言又止！

  她的心被揪了一下！

  如果不是她之前的自作聰明，讓夫君徹底寒了心，東海就不會失去海魂珠。而當年的她，最後也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淺瞳發誓，這一刻是真的不想訴說了。可無奈，海魂珠必須要找回來，眼前落衣的女兒，是她重振旗鼓最好的棋子！

  「後來怎樣？」

  不知自己是棋子的舞傾城，還在緊張追問。強烈的直覺告訴她，有關海魂珠的恩怨要登場了。

  可偏偏龍後話鋒一轉：「後來龍宮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個同樣受傷、卻又狠毒無比的女人！！」

  不僅語出驚人，說到最後時，龍後也毫不掩飾目光里的仇恨。

  頓時讓舞傾城狠狠一愣，繼而心繃緊。

  「誰？」

  直覺再度襲來，塵鹿的母親要登場了。

  「流颯國皇后，夜微涼！！」

  「……」舞傾城被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