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報復

  幽暗的柴房裡，只有天窗里投下來的一點稀薄的光。

  雪箐目光所及之處，不是凌亂的乾草，就是潮濕的柴堆。

  遷居之日近在眼前，丁香院的柴房早已閒置，而無人打理的地方，最經不起塵土。

  這柴房閒置不過三五日，就一幅破敗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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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柴房的一角，蜷縮著一個人影，她的腳邊放著一張小凳，凳上是針線繡框等一乾女紅用物。

  聽見聲響，又捕捉到光影錯落，角落裡的春花抬起頭，神情有些呆滯。

  可當她逆著光看清來人的模樣時，眼睛裡、臉上都迸發出仇恨來。

  雪箐笑問：「待在柴房裡的滋味如何？」

  「少到我面前來炫耀。」春花咬牙切齒。

  要不是今天一整天她就吃了個餿掉的饅頭，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早就撲上去將雪箐撕碎了。

  「不成功，便成仁。這個道理，你在構陷我之前應當早就明白了。」稀薄的月光隔著厚厚的雲層灑落，薄得像是一層銀白色的紗，將雪箐面上的神情照得眩染不清，只隱隱能瞧見她眸中一抹嘲色，「現在失敗了，怎麼還心有不甘？」

  春花狠狠的往她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呸，諸葛輕歌偏心你，你才能逃過一劫！」

  要不然，被關在柴房裡的人就應該是雪箐！

  雪箐仍舊是笑著，且笑得花枝亂顫，嘲諷、憐憫。

  「你到現在都不明白嗎春花，主子早就知道我是無辜的，她之所以不說，不過是要看看幕後黑手會如何行事。」雪箐徐徐向春花走去。

  她在春花面前止步，半蹲下，一半臉在光下，另一半臉藏在陰影下。

  「你被人當做了棋子。」

  聞言，春花先是一愣，繼而如同發瘋的野獸一般，用盡全力踢開了小凳。

  她的眼眸里，是刻骨的恨意。

  「吃吧，好歹我們也是一個院子裡伺候的丫鬟。」雪箐丟下一個包子，轉身離去。

  那包子被隨意的丟棄在髒亂的地板上，白色的包子外皮上沾上了點點草屑和污泥。

  春花牢牢的盯著包子，她今日只從外界得到了一個餿饅頭，連口水也要不到。

  良久，春花舔了一下乾澀起皮的嘴唇，撿起包子，狼吞虎咽。

  吃得太猛太急，她嗆到了好幾次，可即便是嗆到了，春花還是沒有停下咀嚼的動作。

  吃完後，她又將掉落在地上的包子邊角料給撿起來吃掉。

  做完這些，春花往後一倒，癱在草垛上。

  春花想起了白日裡自己為什麼會臨時起意去雪箐的房間搜查。

  早上和小桃打了一架後，她一直懷恨在心，就在之後又找機會去教訓小桃。

  特意挑了個小桃落單的時候，她狠狠的打了小桃一頓，並且還逼著小桃喝尿。

  小桃求饒說：「春花姐姐，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放過我這一次吧。我可以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當時的春花，對小桃口中的秘密不以為然，一點也不在意。

  小桃見狀，一口氣喊道：「我親眼看見雪箐姐姐給王妃娘娘下毒！」

  春花這才停止了要給小桃餵尿的舉動，要求她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雪箐姐姐的房間裡藏有製作七香霖的乾花，要是春花姐姐你向王妃娘娘稟報，王妃娘娘一定會重用你的。」

  是小桃這樣告訴她，所以她才會在雪箐的房中搜出乾花後，火急火燎的去向諸葛輕歌稟報。

  該死的小桃，居然將她當做棋子！

  春花沉著臉在草垛上翻來覆去，心中將小桃千刀萬剮。

  就在此時，她聽到微弱的吱呀聲——是柴房的門被風吹開了。

  月光從門縫裡擠進來，在地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光束。

  門沒有鎖？

  這個問題只在春花腦子裡停留了一秒鐘就被她拋開，她蹦了起來，從女紅工具里拿起一把銳利的剪子抓在手裡，大步向外走。

  若是有人與春花相遇，定會被她臉上的神情嚇到

  ——那是要殺人的神情。

  下人房外種著一棵高大的楊樹，斑駁的樹影印在地上，偶爾隨風搖曳，多是靜立不動。

  可此時，樹影下多了一道人影，兩相糅雜，形成了古怪的影子。

  很快，人影又從樹影下挪開，一點點挪到下人房的牆壁上去了。

  春花悄無聲息的推開下人房的門，一步一步，走到了小桃的床鋪前。

  小桃不知危險已經降臨，她滿面傷痕，眉頭緊鎖，似乎睡夢裡也不得安寧。

  賤人。春花眼睛周圍的肌肉繃緊，雙眼瞪大，眼珠子往外凸，兇惡可怖。

  她舉起剪子，突然綻放開笑靨。

  隨著牆上的手影晃蕩，小桃在劇痛中驚醒。

  她睜開眼睛，剪子的鋒芒刺入眼中。

  「啊——」伴隨著剪子在臉上劃拉開，小桃恐懼的尖叫起來。

  一時間，與她同寢的丫鬟們都被吵醒了，她們茫然的看向小桃，繼而又惶恐的尖叫起來。

  小桃的臉上，足足有五六條橫七豎八的傷痕，此時正向外滲著血。

  「我的臉，我的臉。」小桃張惶的張著手，想要用手去碰臉，又不敢。

  春花哈哈大笑，「賤人，你活該！」

  笑著，又拿剪子刺向小桃。

  小桃急忙向旁邊一滾，躲開了去。

  「快抓住春花！」房中一陣騷動。

  雙拳難敵四手，春花力氣雖大，可餓了一整天，力氣已經大打折扣，再加上房中那麼多丫鬟，不多時她便被拿下了。

  但是讓人心慌的是，即便是被抓住了，春花仍然笑著，笑容陰狠毒辣，她盯著小桃，一字一頓的咒罵：「你就是個賤人，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

  臉上的痛，痛徹心扉。

  加之毀容的痛苦，小桃亦幾近癲狂。

  她聽得春花那句話，上去就是一個耳刮子，邊抓她的臉，邊厲聲罵道：「該死的男人婆，你害我毀容，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

  又是一陣騷亂。

  眾丫鬟將兩人拉開，急忙去稟報雪箐和秀秀。

  至於諸葛輕歌那邊，她們這些小丫鬟是不敢去叨擾的。

  很快，雪箐整裝前來，冷冷的颳了小桃一眼後，問：「春花不是關在柴房裡，怎麼會跑出來？」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丫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具是搖頭。

  「是門鎖鏽了。」秀秀踏著蓮步而來，將一柄鏽掉的鎖給雪箐看。

  小桃哭著撲到雪箐腳邊上，「雪箐姐姐，你可一定要讓王妃娘娘給我做主啊，我變成這個樣子，以後要怎麼嫁人啊！」

  「主子已經歇下了，有什麼事情，明日我會呈報給主子。」

  小桃臉上的血跡幹了大半，血肉外翻，整張臉在夜色下看起來像極了慘死的厲鬼，雪箐別開目光，冷聲說道。

  怎麼能這樣！

  她可是被毀容了！

  她這輩子都被毀了。

  小桃哀怨的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