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點孝敬
2024-06-14 05:31:11
作者: 雲夢
楊老重新端詳諸葛輕歌,竟有了與先前全然不同的感想,原先他看著諸葛輕歌,認為她和其他的世家千金並無異同,矜貴自持,還有世家人所難以逃開的傲氣,這全都在諸葛輕歌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可他定睛一看,諸葛輕歌身著素裙,言行舉止之中沒有一絲年輕人常有的浮躁之氣,反而與他這個半百老翁有許多相似之處,尤其是那雙沉寂從容的眸子。
當被她注視時,楊老油然生起了被人看透卻無冒犯的滋味,像極了一個老朋友平靜的看著自己。
「我無意之中參透了一種新式算法,省時省力。不瞞您老,我今日來找您,便是為了這新式算法。」諸葛輕歌輕咳幾聲,她以手捂面,亦擋住自己的神情。
「新式算法留在我手裡不過是暴殄天物,可要是到了您的手中,我想定會發揮大作用。」諸葛輕歌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她將紙筆奉上,輕點上頭兩張折成四折的宣紙,「第一張紙上有我所求,若是您覺得這交易划算,輕歌願將這第二張紙上的新式算法雙手奉上。」
楊老不禁一笑,「原來王妃是同老朽做買賣來了。」閱過第一張紙上所寫,楊老爽快點頭,拊掌大笑道:「這樁買賣,是老朽占了便宜。他日王妃若有所求,老朽定不推辭。」
拜別楊老,諸葛輕歌便回去了。
而楊老,則是大開門庭,外頭燦爛的日光入戶,照得滿室燦爛,他把著鬍鬚閱覽記載新式算法的那張宣紙,時而讚嘆,時而熱淚盈眶。很快,他便下定了決心,帶著這張宣紙,面見秦睿。
秦睿彼時正在皇宮之中忙碌,楊老足足在府門外候到了亥時,才見風。塵僕僕的馬車歸來。
「楊伯。」秦睿下了馬車,與黑波目光相接,而後輕輕一昂首,屏退了伺候的人,與楊伯一起,快步走向書房。
一開門,懸在桌案上方的黑金牌匾便壓得二人面露陰霾。秦睿更是沉悶的發起呆來,眼中流出刻骨的仇恨。楊伯關了門,輕聲道:「大少爺,王妃……」他將今日發生之事演說了一遍,又為秦睿演示新式算法。
「楊伯,此事你怎麼看?」秦睿一眼就看出新式算法用在清算國庫一事上能帶來極大的簡便之處,這位年輕的王爺罕見的露出神秘笑容。
楊老躬身,肅然道:「老奴服侍秦家兩代,別人看老奴這頭上,都說上頭寫著『秦家』二字。王妃此意,當……是借老奴之手,向王爺您獻殷勤。」這樣省時省力的新式算法,若是放到外面去,根本就不愁賣家,更甚者,諸葛輕歌還能藉此獲得巨大利益,不論是金錢上的收益或者是其他方面,對於目前來說處境艱難的諸葛輕歌來說都是莫大的助力。
可她就是那麼輕易的以一百兩外加一個並不難辦的請求贈給了自己,楊伯思忖許久,心中也唯有這麼一個答案。
「入府三月有餘,她從前見我避如蛇蠍,今日突然獻殷勤,又是為何?」秦睿微微一頷首,明就是提問,卻點醒了楊老,「無事不登三寶殿,王妃莫不是想要收回管家的權力?」府中有家僕碎嘴,說王妃大病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威嚴矜貴。從前的諸葛輕歌絕不會想要持家,因為她膽小怕事,就是見了一隻老鼠也會戰戰兢兢,可思及今日自己所見諸葛輕歌,楊老卻心中一動。
今日的王妃,雙眸清亮,談吐從容,可見是心中有溝壑者。
楊老罕見的為一個外人說話,「正室持家是祖宗定下來的規則,這中饋總交在一個妾手裡,對王府的名聲……」話未盡意已至,不想秦睿卻搖頭道:「隨手便拿出兩樣重寶,她手中肯定還有其他東西,想要中饋,就看她有沒有誠意了。」
「是。」楊老張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應了下來。他是看著秦睿長大的,以前的秦睿固然是貪好玩樂、調皮搗蛋了一些,可卻滿身的煙火氣,而今這個睿王爺,似刀槍不入,似運籌帷幄,可……冷冰冰的不似個人了。
此時正是暮春初夏,雖說白日裡已然有了熱意,可夜間的風還是泛著些許涼意。諸葛輕歌立在院子槐樹下,而她身後兩步之地,雪箐默默的候著。
諸葛輕歌一動不動已經半個時辰了,她們出門時正值日落西山,橙黃的光芒照耀大地,將槐樹也染成了黃澄澄的,裙邊爬起金邊又褪下,天空大地都失了顏色,變得漆黑一片。可這一切諸葛輕歌都沒有察覺到,她只是遙遙的望著秦睿所居的前院,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一陣冷風掠過,諸葛輕歌瑟縮幾下,無奈的嘆息:「看來今日是不會來了。」
「主子在等誰?」雪箐伸手扶著諸葛輕歌回屋,聲音喑啞苦澀。
等誰?自然是等王爺。
楊老拿到新式算法之後發生的事情全都在諸葛輕歌的預料之中,她曾經篤定,秦睿在見過楊老後一定會來見自己,這才立於庭院等待,可而今看來,那位睿王爺,她的丈夫並不像她想像之中那麼容易討好。他不來,任她七竅玲瓏,也無濟於事。
可秦睿為什麼不來?諸葛輕歌想不明白。
「雪箐,你了解王爺嗎?」諸葛輕歌忽然間發問,雪箐靜默片刻,才道:「王爺在齊國聲名遠揚,雪箐也曾聽過他不少事跡。」
「那你幫我想想,我給他新式算法,不僅解決了他現在的大半工作量,他還能利用這新式算法做人情,招攬人心,他為什麼不來見見我這個有功之人?」人才,難道不值得重視嗎?便是感謝,也吝嗇嗎?
雪箐神色有恙,瞅了諸葛輕歌許久才道:「主子,您可知齊國之內巴結王爺的人有幾何?奇珍異寶,只要王爺開口,那些人都會為王爺雙手奉上。」
諸葛輕歌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獻上去的新式算法,只能算得上是一點小小的孝敬,還不能驚動他老人家。」她又有些迷惘,生在現代,她有許多觀念想法與古人不同,就如雪箐所說的那些,她可以理解,卻無法內化。
心突然刀鑽般痛了起來,那並非屬於現代的諸葛輕歌,而屬於孤獨死在古代的原身,諸葛輕歌緊攥住胸。前的衣服,神情卻平靜如水:「來日方長,他會來的。」
人活著就不可能沒有欲求,有欲求就可謀劃,在等待這件事情上,諸葛輕歌從來就不缺乏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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