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卿如許（三十二）

  一想起來之後的那些日子，柳兮就覺得有說不出的惶恐。

  那種恐懼不知道是對於面前這個男人忽然的變化還是那種執念，亦或是只對他現在處境的一種心疼。總之，柳兮覺得自己的死似乎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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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雖然如願以償的被保下，但是這樣的彥敘不是她想要見到的。

  自己傾盡全部，搭上了自己一生想要的絕對不是眼前這個滿身充滿著仇恨的人。

  可惜，她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做不到。

  「那些不是你的錯！」蘇意看著她眼睛裡面流露出的悲傷，不禁出聲安慰著：「他的經歷是你不能理解的，你是他心裡最後的一根稻草，你死了，那些已經壓抑了很久的情緒就再也不能夠善終。他需要一個宣洩口，雖然那種做法並不那麼妥當。」

  蘇意說著，眼神卻落在了那個倒在一邊的彥敘身上。

  洛華已經被顧憫之用一種近乎於強制的手段束縛在了身邊，雖然在這裡功法很難以維持，但是他們之間有著特殊的聯繫。像是之前附身在人身之中顧憫之有所阻礙不知道應該從哪兒下手，但是現在不一樣。

  「我只是覺得有些難過，明明他那麼難，但是我卻什麼都不能幫他！」柳兮聽著蘇意說的話，抬頭擠出了一個近乎於苦澀的笑：「就連死，我都給他添了那麼多的麻煩！」

  「不要糾結在那些事情之中，因果循環皆是際會。」

  蘇意搖搖頭，然後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其實很大程度上她現在最奇怪的就是，如果一個殞身在天雷之下的人又是怎麼出現在他們面前跟他們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並且半分沒有讓他們發覺的呢？

  「在幾天的連續出門之後，我發現，他讓人帶回了很多的箱子。」柳兮繼續說著：「那些箱子打開之後，裡面都是數不清的寶石。數量加起來甚至要比整個歷朝國庫之中的更多，但是我一直不明白他找了這麼多東西過來做什麼。」

  這個蘇意倒是清楚，在彥敘給他們的敘述之中，這些寶石都是靈力的貯藏之地，能夠讓他以凡人之身行使很多的秘術。

  ……

  在箱子被運進來的第三天，也是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的第三個月。

  這一天，距離她死已經過去了一百天。

  門外不知道每天要走上幾波各宮請他出去的人，但是無一例外最後都被打發了回去。最後，甚至是那閉門不出的太上皇親自上門，卻也沒能見到他們這位陛下一面。

  「陛下，你別這樣，你就出去見見他們吧！你也需要有新的生活啊！」

  柳兮實在看不下去，在他的耳邊說了一句。

  但是那又能怎麼樣呢？他什麼都聽不見，只是一遍遍的在紙上寫下一些她看不懂的東西，除了偶爾會抬頭看看角落裡屬於她的畫像，除此之外的每一刻他都像是被仇恨籠罩一般。

  再之後，那日曾經見過的男人又來了幾次。

  而他，也成為了這段日子裡唯一能夠進入到這個屋子裡面的人。經過了這麼多次的觀察，柳兮有把握確定這人就是能夠看見她，但是他卻什麼都不跟彥敘說。

  有幾次她甚至都想要攔住他的腳步問問他，為什麼不告訴彥敘她就在這兒？若是說了，是不是他就能放下心裡的這些執念了。

  可是更多的時候，對於那個根本看不透的男人她都沒有鼓起那樣的勇氣。

  活著的時候她能夠勇往向前，甚至能夠放棄很多東西只為了護他的安全。但是死後，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在他身邊呆上一段日子，不管多久，至少能夠讓她有一段時光可以貪戀。

  「來人，擺駕康寧宮！」

  又是一年，六月初七。

  在忙完了每日都要忙的事情之後，彥敘忽然一反常態的主動去了康寧宮。

  柳兮很好奇，因為那天是她的生辰。如果她還活著的話，那天是她二十一歲的生辰，也許，也是她成為她的妻子後過的第一個生辰。

  只不過，為什麼這一天讓已經一年沒有動作的彥敘忽然想要到康寧宮去看兩宮太后呢？

  難不成又是為了她？

  她心裡忐忑著，卻只能等在那裡。

  ……

  「那天他回來之後，臉色比以前還要難看！」柳兮說到這裡，手指插在頭髮之中，似乎在緩解從心中迸發出來的那種難過：「我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但是從他和太監談話的隻言片語裡面不難發現。他又在逼問兩個人為什麼一定要我死，為什麼一定要將事情逼到今天的這個地步！」

  他心裡，一直想要那兩個始作俑者從內心發出懺悔。

  可惜，早就處在了權力頂峰的兩個女人怎麼可能這樣輕易服輸。在她們眼裡，只不過是殺了一個簡單的貴女，雖然她身份重要但終究不是不可替代。

  所以就算是嘴上說著他們錯了，這兩個人也從來沒有打從心裡覺得自己錯了。

  她覺得，彥敘的臉色難看跟這件事也有著分不開的關係吧！

  「到了那個位置的人，多半不會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錯誤。」蘇意冷哼一聲：「人命在他們眼裡不過是草芥一般，想讓他們懺悔，除非真的有鬼找到他們頭上了！」

  這些年在忘川畔人世間看過太多，所以對於有些嘴臉就更加的有所體會。

  「他們會怕鬼嗎？」柳兮忽然也冷笑起來：「權貴之家，龍氣鼎盛，就算是鬼也會繞路而行！沒有誰能夠讓他們懺悔，不然，彥敘也不會將事情做的那般決絕！」

  笑到最後，剩下的儘是苦澀。

  「看開一些，或許會好一點。」蘇意嘆了口氣：「天道會對許多事情做出懲罰，只不過，那些懲罰卻再也不能夠被受害之人看見了！」

  也不知道，這算是好還是不好。

  天道嘛，總是對他們這種人無比嚴苛，卻對那些惡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她都想要問問，天道的規則真的是公道嗎？

  如果這樣，那這份公道她寧願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