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恨生（一）

  「蘇意姐，你看你這花兒都蔫兒了！」

  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站在一束花前面，臉色是說不出來的沮喪。

  「花期到了！」

  另一個女聲回復著，溫潤中又帶著兩分空靈，讓人莫名的覺得乾淨。

  蘇意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長裙，一頭黑髮隨意的簪在腦後，一顰一笑皆像是從江南水鄉的畫上走下來的人兒一樣。

  

  「真可惜啊！」女孩的聲音帶著惋惜。

  「花有命，人亦有命！」蘇意笑了笑：「好了聲兒，你該離開了！」

  瞥了眼那已經破敗的花束，蘇意眼底閃過了一絲冷意，卻又很好的掩飾下去，親自將林樂聲送出了店門。

  「蘇意姐，你說，他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到了門口，小姑娘似乎有些不甘心，又轉過身看著那個恍若神女的女人。

  「答案已經在你的心裡了，你何苦還要來問我？」

  一瞬間，林樂聲感覺到蘇意的笑是帶著說不出來的薄涼；但是又仔細看了看，卻還是那無可挑剔的像是鄰家姐姐一般的溫暖。

  「那，再見！我還會再來的！」

  蘇意沒有理會她，只是看著她走出了店門，然後轉身回到了店鋪深處。

  而門口的林樂聲像是還在思索著什麼一般，目光死死的落在那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的牌匾，那上面，只有兩個字——

  茶歇！

  「我說姑奶奶，她這都第幾次來了，你什麼時候脾氣這個好了？」

  「滾！」

  蘇意伸手就將手裡一個鼻煙壺扔了出去，好在被對面一個長相妖異的男人接住。

  要是林樂聲此時還在的話，一定會驚呼出聲。因為她確定，剛剛這個屋子裡是只有她和蘇意兩個人的，現在這個男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

  「三兒，你要是敢壞了姑奶奶我的好事，小心你那貓尾巴！」

  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蘇意隨意的窩在躺椅上面，一臉你敢多說一句試試的表情。雖然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那通身的仙氣消失的無影無蹤。

  「哎呦，我哪兒敢啊！」

  真像是被誰踩了尾巴一樣，三寶嗖的一下變成一隻肥頭大耳的橘貓竄到了蘇意懷裡，拱了拱，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再不敢吱聲。

  嗯，沒錯，他是一直會化成人形的貓妖。

  而這個人前一副人模人樣的女人，是他的主子，孟婆蘇意。更準確的說，是初代孟婆，現在三生河畔的事情，這女人早就當了甩手掌柜了。

  「不敢最好！這小姑娘身上帶著靈魂的殘念呢，那個人，早晚會找到這兒來的！」

  蘇意又拿起剛剛扔在三寶身上的那隻鼻煙壺，狠狠地吸了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深意的微笑。

  「不過，你這樣盯著，真的不用跟......」說著，三寶那碩大的腦袋抬了一下，眼神明顯看向了一個方向：「說一聲？」

  「姑奶奶的事什麼時候跟他們的人報過備，自己跟不上算他們倒霉！」說著，蘇意一巴掌拍在了三寶的屁股上：「起來，開門營業了！」

  「我說過多少次了，別打我屁股！我也是，有，有尊嚴的，嘿嘿，不過您願意打您就打，您打。」

  從蘇意腿上跳下來，三寶很不滿意的吼了一句，但是在蘇意的死亡凝視之下一下子慫了下去。最後幾個字早就沒有了最開始的氣勢，只有他身上炸開了的毛沒有一根不在彰視著。

  他，很，不，爽！

  又變成剛剛那副人形的樣子，三寶認命的將門板旁邊立著的歇業的牌子搬到一邊，然後又將門的一半打開。

  畢竟白天裡，他們還是正經開店做買賣的生意人。

  眾所周知，茶歇是個花店，每日下午開門傍晚收攤。若是老闆有事，可能還會整日整日的閉門歇業。但就是這樣一家店，總會在開門的半個時辰達到一種詭異的飽滿狀態。

  無他，僅僅是因為一個美女掌柜和一個帥氣的小廝的緣故。

  不管什麼時候，長得好看的人就像是活招牌一樣，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往哪兒一站，就有人過來送錢了。

  「蘇姐姐，你人真好！」

  「謝謝掌柜的了啊！」

  已經忙的快要腳打後腦勺的三寶看著自家主子就穩穩地坐在一邊，臉上帶著精緻的微笑，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知心大姐姐的樣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嘖嘖，還人好？

  爆起粗口罵的連活了三百多年的糙漢都自愧不如的那種；還是，動起手來打的別人媽都不認識那種？還人好，他呸吧！

  想著，還翻了個白眼。

  但是當看見人家的眼神往這邊瞥的時候，又是一副狗腿的笑著，手上給那群只為了在他這兒揩油的姑娘們包裝的動作更利索了一些。

  終於從那群女人中間逃出來，三寶發現已經過了酉時，蘇意早就已經把門口的牌子翻了過來。

  「哎呦我的媽，累死我了！」可算是歇了口氣，三寶癱在一邊大口的喘著氣：「我說姑奶奶，這樣下去會累死貓的呀！」

  「你這樣，需要鍛鍊！」

  蘇意單手一揮，虛空中便出現了一個靜止的畫面，雖然不動，但足以讓三寶怨念極深。

  那上面赫然是某天他在貓窩呼呼大睡的樣子！

  看著那一點縫隙都沒有了的貓窩，好吧，他認了！

  「我......」還沒等說出口，店裡的門忽然又被推開了，上面的鈴鐺叮噹作響。

  「今天已經打烊了，您有什麼需要請明天再來，謝謝！」

  條件反射一般的站起身，然後敷衍著將話說完，三寶這才看清楚推開門的是誰。

  唔，他好像，闖禍了。

  「判官大人！」在看見那冷麵男人的一瞬間，三寶快速的變回了貓身，然後小心翼翼的鑽到了桌椅間的空隙：「主子，判官大人到了！」

  「呦，稀客啊！」

  聞聲，蘇意撐著沙發，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就那樣對視著。

  「你盯上了新的生魂，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良久，還是男人先開了口。

  「咱們倆井水不犯河水的，雖然閻王說了讓咱們配合。」蘇意摸了摸鼻子，又努力了吸了幾下：「不過，是你要配合我！你跟不上我，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