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畫
2024-06-14 03:18:14
作者: 青神羽
在這個世界上,永遠無法斬斷的東西就是血緣。
偏偏,多數人在年輕時都過於執拗。
儘管後了悔卻也倔強地埋在心裡,硬挺著不肯率先說出來,仿佛那樣就輸了什麼似的。
但,結果呢?
不過就是個兩敗俱傷而已。
霍瑾聽後也不禁輕輕嘆息了一聲,「爺爺說,怕大伯不願意見他。」
「兩個犯彆扭的人啊……」
霍莞瑜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哀傷,「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父親患病已經許多年,而病情是在前段時間突然加重的,已經沒有再通過治療好起來的可能,所以她才瞞著父親偷偷聯繫了國內,想著能不能在父親臨終至極為他帶來一絲驚喜。
可是沒想到,爺爺最終的決定是不來。
而父親很可能已經撐不過明天,就像即將凋敗的櫻花一般隨時都有可能會跌落枝頭,最終零落成泥。
「或許,是因為膽怯吧。」
櫻花國昨天才下過一場很大的雪,雲青嫿看著車外銀裝素裹的一片,靜靜說道,「白髮人送黑髮人,就不如永遠懷念。」
有誰又想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離世。
更何況,霍老爺子早之前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哀痛,人到這個年紀怕是再也沒有勇氣支撐自己撐下去了吧……
所以,就那麼怯懦地迴避著即將到來的現實。
車子最終停在一家山中神社的門前。
山體基本都被大雪皚皚覆蓋,只零星露出幾處深褐色,唯有青松還頑強的頂著冰雪絲毫不畏嚴寒,寒風輕輕一吹便被搖落簌簌的雪。
而深紅色的鳥居就成為這遍地雪白中唯一奪目的顏色。
雲青嫿的眸子微微一閃。
因為,她清楚看到鳥居之上蹲著只體型巨大如同虎豹般的雪白色狐狸,眉心有著爪形的紅色印記,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垂下來,除此外還有八條光影浮動的虛影尾巴在身後,如同綻開的蓮花。
霍瑾也不禁抬頭,與之對視。
然後,那狐狸對他們微微頷首,尾巴輕輕甩動兩下便消失不見。
神明的會晤。
這是櫻花國的稻荷神,主管豐收的農耕神。
「我母親從前就是神社的巫女。」
霍莞瑜是並沒有看見狐狸的,只是好像回憶起什麼,伸手摸了摸掛著冰雪的紅色木柱,「這家神社原本就是代代相傳,但外公也只有我母親一個女兒,於是在母親離世之後,父親就繼續接過了她的使命,成為了這裡的神官。」
但很快,她就要成為這神社的新一任巫女了。
『吱嘎』!
不遠處的町屋門被推開,有個金髮碧眼的年輕人走出來,笑得很和善,並且用有些蹩腳的華語打著招呼,「泥們好,窩是懵懂,除此見面肥腸高興!」
見到他,霍莞瑜的神情立馬柔和起來,「孟冬,這是霍瑾表弟和他的女朋友雲青嫿小姐。」
原來是叫孟冬。
「泥們好!泥們好!」
孟冬又熱情地來握手,並且邀請道,「快輕進來,外面愣!」
但云青嫿與霍瑾和他握手之後,卻又不著痕跡意味深長的對視了一眼。
霍莞瑜沒有發覺,只是目光又溫柔了幾分解釋,「孟冬是我幾年前意外在門外撿到的,當時他昏倒在雪地里,渾身都已經快要凍僵了。」
「我以為是迷路的旅客就急忙送去了醫院,好在是被救了過來,但也不清楚他從前是不是遭遇過什麼,醒來後對自己的一切都記不得了,身上也沒有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因為當時是冬季的第一個月,也是我們華國的農曆十月被稱為孟冬,於是我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是的是的!」
孟冬也就只有這句話說的最利索,也最標準。
這時——
「是……小瑾……來了嗎?」
屋子的裡間傳來一個無比虛弱的聲音,像是垂垂暮已的老人,格外無力,讓人一聽到就感覺到無比的壓抑。
「是的,大伯。」
霍瑾便立馬和雲青嫿走了進去。
地鋪上躺著一位面容憔悴不堪的中年男人,明明才五十多歲的年紀,但要說是七十歲卻也有人相信,枯瘦的臉上甚至都已經掛不住眼鏡了。
那費力抬起的手,也更是乾癟樹枝一般。
這就是如今的霍良西。
雲青嫿不禁心中輕輕嘆息,因為他已經切切實實走到了生命的盡頭,馬上就要離開這個人世了。
霍莞瑜跪坐在父親的身邊,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大伯。」
霍瑾輕輕握住那隻快要抬不起來的手,眼眸中也浮現濃濃的心疼,「我來看你了。」
「好……好啊……」
霍良西有些費力地扯扯嘴角,已經渾濁的眼神里滿是欣喜。
而這時,雲青嫿卻微微皺了一下眉。
隨即她回頭看向牆壁,發現上面掛著兩幅筆法了得的水墨畫,而其餘三面牆上也有。
畫的都是一位身穿紅色巫女服的的溫柔女子。
其中兩幅,打扮更加隆重一些,手中還拿著舞樂的彩帶金鈴做翩翩起舞的狀態,仿佛是正在舉行什麼儀式的場景,畫得栩栩如生。
甚至,畫面上有一絲絲淡紅色的流光閃過!
雲青嫿眸子微眯。
而霍莞瑜見狀就緩和了一下情緒解釋道,「這是我父親畫的,畫中人是我的母親,或許是父親的思念感動了稻荷神吧,這幾幅畫也隱隱有了靈性似的,偶爾就會出現仿佛母親在畫中對我們笑的奇觀,每每父親看到後都淚眼不已。」
「那麼……根源也就在這裡了。」
霍瑾也環視四周打量著一共六幅畫,除了兩幅祭典場景起舞的,剩下四幅則分別是春夏秋冬四個場景。
每一幅都笑顏若花,仿佛下一刻就要從畫中走出來。
霍莞瑜不禁震驚,「什、什麼意思?」
「並非是畫有了靈性,而是因為你母親本就是巫女,靈魂要比普通人強大一點,去世後因為不舍久久不願去往櫻花國的彼世,一直在默默陪伴你們,後來你父親畫下這些畫像後便也恰好成為了她永久的憑依。」
雲青嫿靜靜看著那張【夏】,抬手輕輕觸摸著發出一聲嘆息,「但是,由於你父親思念演變為執念,生命力也逐漸被這些畫給吸走了,而你的母親……一直在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