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注孤生

  醫院的走廊里，似乎永遠是沉默比歡喜更多。

  「三少……」

  顧晴空仰起頭來像是個被拋棄了的孩子，呆呆地說道，「我沒有爸爸了。」

  就那麼毫無徵兆。

  甚至連一點點不舒服的引子都沒有，卻突然就離開他們的家了！

  霍瑾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嘆息，「節哀，晴空。」

  「抱歉，我剛得到消息。」

  

  雲青嫿也匆匆趕來，身後還跟著正在啃彩色波板糖的畢方，以及抱著圓圓快步跑來的許如玉，他們原本是正在遊樂場一起玩的。

  並且，同行的還有姜季辰和沈無雙。

  「顧少，你節哀。」

  沈無雙如今已經全權接過了家裡所有掌控權，此刻站出來代表沈家也是理所應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招呼一聲。」

  顧晴空吸了吸鼻子點頭，「謝謝。」

  或許，對於普通人來講沈無雙那句話聽起來並不太合適。

  但豪門卻就是這樣。

  哪怕是親人離世，最先要顧及的也不能是自己的心情，而是整個家裡上下左右全部的顏面，所以葬禮也尤其重要，更是外人評判操持人是否有足夠能力擔起這個家的首要標準。

  「顧少！顧少！」

  一個小護士匆匆趕來，但神情有些欣喜，「顧夫人醒過來了！」

  顧晴空立馬就站了起來。

  當父親被抬上救護車的那一刻，母親就也控制不住昏死了過去，於是被送來一起搶救了。

  「快！我們去看看！」

  許如玉對親姐姐擔憂不已，瘋了一樣扯著顧晴空的胳膊就走。

  而雲青嫿卻眉梢微微一抬，「嗯？」

  她輕輕掐指。

  霍瑾見狀目光也微微凝了一下，隨後眼底閃過不可思議，更是一聲輕嘆。

  與此同時——

  「什、什麼！？」

  顧晴空不可置信看著大夫，仿佛根本沒聽清剛才的話。

  「是真的，顧少。」

  醫生無比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我可以用自己的職業生涯做擔保，顧夫人的的確確是正懷著身孕。」

  一下子，顧晴空整個人都不禁踉蹌了下，心情複雜不已。

  大腦里也一片嗡鳴。

  他的母親，竟然在五十三歲的時候懷孕了！？

  剛才搶救時才被發現的。

  並且，醫生剛才還說目前已經有三個月十七天了……

  許如玉也是一臉的震驚，訥訥道，「這……姐，你先前自己就沒發現嗎？」

  顧夫人苦笑著搖頭。

  她都已經這個年紀了，還以為是到了絕經期。

  又怎麼可能往這方面想呢？

  「從目前的檢查來看，胎兒各項指標都非常的健康，顧夫人……您這個年紀受孕不易，並且孕期也會被年輕人辛苦一些，接下來可要好好保養身體了。」

  可顧夫人卻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晴空……」

  「媽，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顧晴空深吸了一口氣，神情是那樣的悲傷，「這大概是爸留給我們最後的禮物了，所以能請你辛苦一下為我再添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嗎？」

  他清楚，母親是擔憂萬一是個弟弟，未來難免會有可能在家產上產生分歧。

  並且，年齡之間又相差這麼多。

  可同時他卻更加清楚的是，自己這一生大概也根本不會結婚生子了，陶寧永遠離去的時候也帶走了他的心，所以他需要一個弟弟或者妹妹，能在將來擁有幸福美滿的婚姻和家庭，對母親聊以慰藉。

  而他……負責擔起顧家。

  「晴空……」

  顧夫人不禁紅了眼圈，有些哽咽著卻說不出話來。

  哪個母親又不愛自己的孩子，無論是面前這個，還是腹中的。

  她內心深處當然是不願割捨的。

  可同時，她也無比了解自己的兒子，儘管那個叫做陶寧的女孩兒兒子從沒對家裡提過，但她卻知道這個女孩在兒子心中的比重。

  於是聽到兒子這樣說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哪怕到生命的盡頭，自己估計也沒有可能看得見兒子步入婚姻殿堂了……

  雲青嫿不禁與霍瑾相視一眼，各自嘆息。

  因為他們都清楚，顧晴空這一生是註定要孤單渡過的。

  以及，未來無數個生生世世……

  在曾經還身為玄陽觀開創者顧子陽的時候，他便已經和那時的陶寧深深糾葛在一起，也註定了後世永永遠遠無法彌補的悲劇——

  彼時的陶寧，是只玄蝶化身而成。

  兩人的相遇有些俗套，但卻又如同定理一般不可抑制漸漸相愛，直到愔嬆對這片大地發起了席捲一般的攻擊。

  而顧子陽與好友霍玄指定的計劃被泄露，傷亡慘重無比。

  可泄密者的所有線索，竟然都指向了玄蝶陶寧。

  也就是在那一次，霍玄以自己全部靈力為代價將山海境短暫封印，而那時的雲青嫿也以身化為輪迴，換來所有生靈還能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顧子陽成為了活下來的唯一人類領袖。

  而所有人唯一的訴求便是殺掉叛徒，以告慰霍玄和雲青嫿做出的巨大犧牲。

  陶寧苦苦辯解不是自己，泄密者另有其人。

  但沒有人相信。

  也包括痛失兩位摯友，心中悲切到近乎失去理智的顧子陽。

  他近乎歇斯底里的質問陶寧，像是一隻發了瘋的野獸，讓葉凝心生恐懼，不寒而慄，只覺得昔日愛人早已相去甚遠。

  於是，她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

  可這卻也無形中被顧子陽認定是她做賊心虛，因此架起法術提劍追趕。

  陶寧只是普通的玄蝶，化形也不超過一百年。

  在強大的力量面前，自然也就不是對手，甚至看到他滿面冰冷追趕而來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放棄了逃離的念頭，反而轉身衝著顧子陽的劍迎了過去！

  可顧子陽卻根本沒有躲避，反而直接將手裏劍尖向前一送！

  他就這麼親手殺掉了自己最愛的姑娘。

  而那姑娘眼中悲傷和無措的愛意也終於化作自嘲和怨恨，她口中吐出鮮血發出了永恆的詛咒——

  「顧子陽，我祝你永生永世都愛而不得，每次與我愛戀卻被每次都被拋棄，我要你永永遠遠都對我心懷愧疚，痛苦萬分，你的心會永遠為我跳動，可我卻絕對不會為你而再停留！！！」

  我是曾駐留你身邊的蝶。

  牽動你心間，撩撥你情與戀。

  然後，決絕振翅飛去，帶著你對我的思與念。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