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最後一隻老狐狸

  電閃雷鳴，巨浪滔天。

  但是在緊緊相擁的兩個人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跨越了山海，也超越了生與死。

  良久，霍瑾才放開雲青嫿。

  然後他垂下視線俯視那洶湧的洪水，輕輕開了口道，「塗山氏何在。」

  這聲音如鐘鳴般迅速向外擴散開來。

  「塗山冢綰，拜見兩位天之神！」

  一個嬌媚的聲音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似乎還帶著些悶悶地感覺。

  雲青嫿目光搜尋了一下，就見到有個身穿玫紅色旗袍踩著高跟鞋手拿長煙杆的 女子於水中緩緩浮出，整個人被一層透明的光暈所包圍，所以她渾身上下都沒有任何被水浸濕的痕跡。

  她嫵媚優雅的照著古禮福身，眼波流轉間卻有些自嘲，「奴家塗山冢綰，塗山氏……僅剩的老狐狸。」

  雲青嫿眼中閃過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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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對抗愔嬆，塗山一族也死傷無數，後期因華夏大地上靈氣越發稀薄導致修行難以為繼，漸漸塗山氏的後代們出生也僅僅只是普通狐狸，無法開始一絲一毫的靈智。

  而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遠能長久的，天地都有盡時，更何況身為九尾靈狐妖族的塗山氏，當一代又一代的老狐消弭於世間，卻沒再有新生的靈狐補充族群……

  滅絕也就不可避免了。

  所以，塗山冢綰的名字便也因此而來。

  當初繁盛熱鬧的塗山一族，如今只剩下大片墳冢，而她便是整個族群的守墓人，等她也迎來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塗山也就徹底變成了塗山冢。

  世上也將再無九尾狐。

  「昔日，你塗山氏襄助禹治水，娶妻塗山女嬌，終得水患清寧，只是女嬌意外目睹禹的真身後認為受到了欺騙，憤而便走卻遭追趕，最後力竭化身石像，因此定水珠就被留給了塗山一族，是這樣吧。」

  霍瑾的聲音猶如溪流般涓涓流淌。

  塗山冢綰低垂的身子一震，眼神流露出難過，「是……」

  神情中，仿佛有什麼在拼命掙扎。

  那年，塗山冢綰三十歲，還是個沒成年的幼狐。

  也還叫塗山綰綰。

  而塗山女嬌，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是他們這一族裡最最出色的九尾靈狐，天資卓絕又美麗動人，年僅九百歲時就已經成為了塗山氏之首！

  後來，姐姐應承天命嫁給禹後情投意合且不遺餘力幫助治理水患，甚至還懷了他的孩子，可他卻從沒告訴過姐姐自己的真身是一隻黑熊！

  但是黑熊又怎麼了呢？

  姐姐、他們塗山氏一族上下都是狐狸啊！

  夫妻間又有什麼是比坦誠更重要的，真身罷了，無非就是比起人類相貌多了野性與粗獷，但是那又如何啊！

  男人這種東西，呵……

  「其實，禹的真身並非黑熊，他的的確確是人類。」

  霍瑾對於塗山冢綰的心緒瞭若指掌，但語調照舊祥和無比，「化身黑熊只是他從西王母處學來的變化之法，可以增加兩倍的力氣開山破石，用以疏通洪水，僅此罷了。」

  塗山冢綰不可置信地抬起臉，眼裡盛滿淚水，「這……」

  這怎麼可能！

  那姐姐化石這麼多萬年又……

  「女嬌原本與他情意美滿，但相柳為阻撓洪水治理所以一直在散播謠言，說禹治理完水患之後會升天為神，而天界是絕對不會允許妖類存在的，屆時也會為禹選擇更加般配的神妃，而且神妃人選已定，會不時下界來探望禹，訴說情意。」

  霍瑾的目光如同東西所有，微微一笑，「這套說辭，你定然聽過的。」

  塗山冢綰又是一震，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又怎麼會沒聽過呢？

  姐姐她當時才剛剛得知自己懷子……就是因為聽到了這個傳聞，才想要悄悄去水患之地親眼確認一番，沒想到看見的卻是一頭身高十幾丈的黑熊。

  因此，也就心中篤定了禹對自己確有隱瞞，也不是真心。

  而當時……自己就陪在姐姐身邊。

  【綰綰，我本以為天命之婚也必是假偶天成，卻不曾想上天竟這般玩弄於我，禹……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與我坦誠相待，你以後定要牢記，遠離男人，永遠不要獻出真心……】

  被禹追趕的路上，姐姐她曾滿眼哀痛的叮囑自己。

  而妖族一旦懷子就會靈力逐漸衰減，塗山一族又格外不同些，未出生的嬰胎會不斷汲取母體的靈力，大概會有十分之四所有，從而一出生才會是靈智開化的狀態。

  姐姐當時懷子四月有餘，靈力就已經被汲取掉十分之二，又因為心緒悲痛導致靈力出現了強烈波動不穩，以及腹內胎兒又背負天命而生……

  那可是將會開創華夏大地第一個繁盛王朝的帝王，啟！

  於是，姐姐所有的靈力都在一瞬間被這孩子吸乾化作了石像，再也不會牽著她的手溫柔呼喚名字，也不會再編織花環戴在她的頭上。

  從那天開始，她就徹底失去了姐姐。

  可到頭來，一切的一切卻竟然都只是因為一個誤會！！！

  「萬事皆有定理，不同的也只是時機。」

  霍瑾的目光里浮現閱盡滄桑後的寧和與平靜，「靠著定水珠你修煉這些萬年，一定用的也相當熟練。」

  塗山冢綰陡然又一震，仿佛是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再繼續想。

  「哪怕化身石像，那也依舊是女嬌之軀。」

  雲青嫿已經明白了霍瑾的意思，聲音中有著淡淡地威嚴，「天道之名，可扭轉一切。」

  「真、真的……？」

  塗山冢綰的淚水奪眶而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痛恨著禹、思念著姐姐的好幾個萬年，她的心早已千瘡百孔，現在終於有填補縫隙的機會了嗎！

  「天道，從不食言。」

  雲青嫿抬起手輕輕向上，洪水下就有一尊黝黑的石像緩緩浮起來，面容依舊清晰可見的溫柔美麗，只是在腹部卻有個猙獰的窟窿……

  是女嬌。

  啟，就是在這裡出生落地的。

  當初的一幕幕又再次浮現在眼前，塗山冢綰淚流滿面，心如刀割。

  那一刻她才徹底相信，孩子，真的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