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福神永安

  『呼』……

  微風開始輕盪，捲起千層浪。

  但實際上，那卻不過是雲青嫿的一聲嘆息。

  她已經化身天道，而天地自然便也與她同呼同吸，哪怕是稍微的情緒波動也都會讓天地為之變色。

  共工與祝融這樣的神仙打架都能造成大地生靈塗炭，可以想像若天道意念為之牽動，這片大地又會遭遇怎樣的劫難，因此天道也是絕不需要情緒的……

  是至高無上的人，卻也是最身不由己的囚徒。

  所以霍瑾，你曾經千萬年如一日的靜靜待在這樣的境遇中嗎？

  一滴晶瑩的淚自雲青嫿眼角滑下——

  天道之淚，萬物同哀。

  但，卻是為共工，而不是為已經消逝的上一任天道。

  

  「萬物如子，可我不得不殺你。」

  雲青嫿並沒有張口，可她的聲音卻通過意志激盪著傳向四方，「犧牲一人救三千的道理，從來都是這樣殘忍，共工，你要恨便恨吧，將你全部的怨恨悉數鐫刻於我的名字，你所冤屈的一切也將會昭告於天下，萬古流傳，而你所承受的唾罵也會加於我身。」

  「所以，去吧……」

  最後一個字仍伴隨無奈地嘆息，而那隻束住共工呼吸的無形大手也頃刻間收緊！

  天地間皆是一震。

  共工瞬間不甘地垂下了怨恨的頭顱，身體無力地垂著。

  『轟』！

  天空電閃雷鳴，地面水浪翻滾。

  這是水神的天命在最後為其主人奏響哀歌，悲頌曾經的諸多留戀。

  自此，華夏再無水神。

  而雲青嫿看著仍被束在半空中的共工身體，眸光微微閃了一下，緊接著——

  無數洶湧的紫氣全部都朝著那身體涌去！

  雷聲又開始轟鳴。

  翻騰地紫氣像是一隻紫黑色的繭般將那具軀體完全包裹起來，靜靜地漂浮在半空中。

  可是，雲青嫿卻又對其注入了自己的力量，幽藍色的火焰輕柔將那紫黑色的繭圍繞，仿佛浩瀚宇宙中星球的環帶。

  『嗡』——

  遠方傳來鐘鳴。

  絢爛的雲霞也陡然布滿天空，與地面翻騰的洪水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是在慶祝新神的誕生。

  『哧啦』！

  紫黑色的繭輕輕裂開一條縫，淡淡金光從裡面傾瀉出來，灑在下方的洪水表面，光瀾蕩漾，竟有一種格外憂傷的明媚。

  一隻白嫩嫩的小手伸了出來。

  緊接著，是蓮藕一般白胖的小腳丫，以及一顆有著淡藍色長髮，眼睛烏黑如葡萄的可愛小腦袋。

  是個光著身子，約有三四歲大的小男孩。

  而這眉眼，與剛剛死去的共工依稀有著幾分的相似！

  「母、神？」

  像是疑惑腦海中為何會蹦出這麼一個詞語，小男孩歪頭好奇地注視著雲青嫿，滿臉懵懂。

  「來。」

  雲青嫿眸子裡閃過一道 般的柔和，但神情卻仍無悲無喜，對他伸出了纖白如玉枝的手。

  小男孩蹣跚學步般走來，雙手搖搖晃晃抓住了她裙擺上輕飄的絲絛，新奇地擺弄著，「母神，我是誰？」

  「你名永安。」

  雲青嫿垂眸輕撫小男孩的頭頂，幽藍色的火焰遍布他全身烙下神紋，爾後織就一身與長發同色的淡藍色衣衫，如同賜福一般輕道，「誕生之日便為福神，主喜樂與平安，永受世人愛戴和香火傳頌，世人見者，皆得福康。」

  「永安明白！」

  小男孩揚起玉雪可愛的笑臉注視母神，滿是崇敬。

  而雲青嫿又以自己的髮絲化作發冠，親手為他束起長發，「酆都黑岩之冠，可保永安不受邪侵，不懼水火，永世長安。」

  「謝母神！」

  永安高興地跪拜，天生的神性讓他無師自通，「從現在起，永安必定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呵……」

  一聲輕響陡然傳來，仿佛溫潤柔和。

  雲青嫿不由得目光大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仍舊漂浮於半空中的紫黑色繭。

  而一隻修長若竹般的手伸了出來。

  緊接著是一片潔白無瑕的長衫衣角，滿頭銀髮被祥瑞鹿冠束著，祥雲伴身且矜貴無比的男人慢慢從繭中走出，溫潤的面孔神情含笑，猶如春華。

  而那紫黑色的繭也就又化作萬千紫氣，完全融入男人自身。

  「霍……」

  雲青嫿張了張口，卻沒能喊出最熟悉的名字。

  倒是福神永安，忽然笑著張開雙臂如同小鳥一般迎了過去，抱住男人的大腿，「父神！」

  雲青嫿的眼神不禁又是一震。

  「嫿嫿。」

  男人輕喚她的名字，如同心中千百次迴蕩後的呢喃。

  沁香入骨，永刻心間。

  然後，他單手抱起了小福神永安朝雲青嫿走過去，目光是那樣充滿了繾綣的情意，「你辛苦了。」

  「啊！永安想起來了！」

  小福神突然恍然大悟般喊道，「在那個蛋里意識模糊的時候，是父神喚醒了我，告訴我母神就等在外面，所以我一下子就甦醒過來找母神啦！」

  雲青嫿依舊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嫿嫿。」

  男人輕笑，抬手為她整理被風吹起的鬢髮，「我還是霍瑾，也是屹川君。」

  那是他曾經身為天道的名字。

  原本他臨死前拼力將紫氣都送給雲青嫿，免得全被相柳搶走，但陰差陽錯之下，共工是被相柳用了他的紫氣喚醒復活，被嫿嫿殺死後神魂殘留一念保持身體不滅，卻又被嫿嫿用他的紫氣重新塑造。

  相當於，他的紫氣又全部重新凝聚在一起。

  再加上共工對他刻骨銘心的怨恨，無形中卻成了他在這世間留下的最後痕跡。

  人自然是不可以的。

  但他曾身為天道，哪怕是被怨恨也不失為一種印記。

  所以憑藉這份印記他借共工的軀體重生，順便也將那神魂分離出來誕生了嶄新的小福神永安，再加之來自嫿嫿的九幽冥火催化——

  是他們共同締造了永安，這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你……回來了……」

  雲青嫿緩緩抬手，輕輕撫上面前男人的臉龐，情緒極力壓制著不肯波動。

  地上的洪水還亟待治理，她不能再徒添再難了。

  而霍瑾直接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柔和的聲音仿佛直接傳進心底，「是的，我回來了，接下來……全都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