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對得起將士百姓，天地蒼生

  辛漠洲的分析都在理，關鍵要看添景帝相信多少？

  一旁的令墨騫看著除了臉色蒼白，其他倒是正常，但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昏迷之中，是恩晴孤注一擲，用了西域一種很邪門的針法將他喚醒，令墨騫也來不及問她為何懂得這種邪門陣針法，因為在記憶中，宋闌珊也提到過西域一種很邪門的針法。

  但是這種針法堅持不了太久，最多三個時辰他就會重新陷入昏睡之中，治標不治本，而且最多用兩到三次，如果被添景帝知道宋瑜來大理寺的時間他正好生病昏迷，添景帝很容易將宋瑜的醫術和他聯繫起來，所以他必須醒過來，一起如常的出現在添景帝面前。

  他當時昏迷不醒，這一針是恩晴和李呈見他們共同的決定，他沒有任何異議。

  因為他們所有人都要完好無缺的過完這個年！

  一個都不能少！

  「令墨騫，你也跟他一樣嗎？」

  添景帝看他的眼神此刻有莫名的失望，好像令墨騫做了讓他多麼失望的事情，他卻明白，這是添景帝慣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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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攻克他心理防線的策略。

  可惜他不是懵懂無知的令墨騫。

  令墨騫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

  「回皇上，臣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件事究竟不對在哪裡？臣回京不久，就想按部就班的活下去！對臣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其他的，臣不敢想。」

  令墨騫說出這話，就是添景帝也反駁不了，一個活不了幾年的病秧子，對他來說，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賺的。

  「皇上，早些年，臣在北遼和西域交界處時，那裡日夜都被黃沙覆蓋，遮天蔽日，很久都看不到太陽，到了晚上狼群出沒，嘶吼聲陣陣，若哪天沒了狼嚎聲反倒覺得不對了。臣有時會想，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那時候更難的日子了。

  進京之後，臣就想著做個閒職，度此餘生，卻碰上了今天這一出，臣百口莫辯。京都的這些彎彎繞繞臣著實不懂，也不想懂，對於一個能活三五年都是奢望的人來說，剩下的每一天都是簡簡單單才是最好的。

  臣今天來的路上，不知怎的想到了姑姑，可能臣是要去跟姑姑團聚了。就是不知，皇上有沒有話要臣帶給姑姑。」

  轟！

  令墨騫前面都是無奈又嘆息的語氣，到了後面，直接提到了前皇后。

  添景帝的確有話想對前皇后說，可那些話他想親口說給她聽，不想被任何人聽到。

  「你以為如此說，朕就會放過你？」

  添景帝表情看著冷郁，可聲音卻有些沙啞濕潤。

  一旁的寧濱感覺得到，添景帝動容了。對他來說，最難忘的還是前皇后！

  因為前皇后，也因為李呈見這些人每個人的態度，讓添景帝心中的天秤不知不覺的偏向他們。

  寧濱沒說話，靜靜看著。

  「回皇上，臣是令家唯一的後人，卻是無能為力的後人！命不久矣，無欲無求。令家有罪，臣願代令家贖罪，可如果是今天這件事，臣絕不認罪！」

  令墨騫垂眸，身軀卻挺的筆直。

  添景帝的心，此刻像被無數看不見的銀針一瞬刺穿。

  多年前，那個人也說過差不多的話。

  只不過那時候她不肯跪著，而是站著平視他。

  她說：「請皇上放過令家唯一的後人令墨騫，令家長輩有罪，可他是無辜的！他一定會無欲無求的活著！不問朝中任何事，不問令家任何人！但皇上想聽到妾身認罪，永不可能！在皇上眼裡，令家違抗軍令，但在妾身眼中，令家對得起一眾將士百姓，對得起天地蒼生！」

  她最後沒有為自己辯解，卻堅持讓自己留下令墨騫的性命。

  那時候令墨騫已經中了毒，添景帝才答應下來，留了這個病秧子的性命。

  現在想來，為何她非要留下令墨騫的性命呢？難道她不知道，對於那時的令墨騫來說，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脫嗎？

  除非……令墨騫是對她意義非常的存在。

  添景帝每每深入去想這個問題，就會頭痛欲裂，以前有宋瑜在，可馬上宋瑜就要不在了。

  在這一刻，他面前出現了很多人，令家的人，前皇后，他駕崩的父皇，還有綦陽王全家，還有他那幾個已經死去的兄弟，還有綦陽郡主那個曾被他當親生女兒寵愛的小郡主……

  驀然驚醒，添景帝忽然發現，前一刻充斥自己腦海的竟然全都是死了的人。

  活著的一個都沒有。

  莫名的，更是心驚肉跳。

  俗話說，一個人總是看到死去的親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那證明他的大限也快要到了。

  可他還年輕，他還會再有其他皇子，他還要看著他們長大成人，他也會找到最像前皇后的那個人，他現在還沒找到，他怎麼能死？

  添景帝為自己找了一個又一個的理由，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怕死。

  那些理由只是藉口，沒有什麼比他自己更重要，比他的皇位更重要。

  只要他還貪戀著那個位置一天，他就不會離開，他就永遠都是至高無上的王者！

  「皇上，您沒事吧？」

  「皇上，您保重龍體。」

  孫公公和寧濱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添景帝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竟是咬破了嘴唇。

  唇角滲出殷紅血跡。

  孫公公嚇得跪在地上，寧濱也忙呈上乾淨的帕子要給添景帝擦拭唇角。

  添景帝推開寧濱的手，剛才他看到的都是死去的人，都是因他而死的人，都說這一天，逝去的人會回來過年，他們一起出現在這裡，是為了告訴他什麼嗎？

  「什麼時辰了。」

  添景帝聲音沙啞。

  「回皇上，宮宴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

  孫公公急忙開口，怕說晚了又被寧濱搶了。

  寧濱嘴巴張了張，不屑的瞥了孫公公一眼。

  「今兒是年三十，不宜見血，將他們全都關在宮裡，沒有朕的吩咐，他們不能見任何人！給朕更衣，去承乾宮。」

  添景帝緩緩起身，聲音沉冷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