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人不能有良心啊
2024-06-14 00:07:25
作者: 難成一夢
所有人都累了,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今日攻守戰太過激烈,累的所有人連動都不想動。
除了累,還有無盡的悲痛。
有些人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城頭上四處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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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在尋找和自己關係要好的袍澤,只可惜地上沒多少完整的屍體,一群人奔走半天,都沒能找到袍澤,最終由於筋疲力竭,只能無力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天空陰沉,陽光都避開了他們,沒有雨水,只有淚水。
陳知山背靠在牆上,耳邊迴蕩著將士們絕望的哭聲,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曾經他覺得以幽河州的實力,起碼能守住半個月,沒想到這個猜測還是太樂觀了。
若敵軍每天都以今天這狀態攻城,那最多五天,五天後,沒有支援的話,幽河州必破。
之前敵軍沒有攻城器械的時候,他們可以輕鬆應付,可敵軍僅僅用了攻城雲梯和攻城錘,就險些攻破了防線。
太難了,守城器械再好,可數量也有限,這幾天的守城,就耗費了大半器械。
數百士兵,五千多訓練不過一個多月的壯丁,就這麼些戰力…
真不知道,幽河州城破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城中數萬百姓,這座充滿活力的小城,那如在寒冬中綻放出來的希望花朵,肯定會就此夭折吧?
可惜了,還有很多事沒完成,又好像完成了很多。
一個人數不過萬的小縣城,僅用兩年時間,就成了人數超過七萬的下州。
歷史上有幾人能完成這個壯舉?
陳知山怔怔抬頭望天,天空烏雲密布,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此刻他多麼希望,在那片烏雲後面,陽光能撕開一道縫,將希望的光芒灑向人間。
只希望,下輩子就算穿越,也一定要穿到一個熟悉的朝代,然後他就能憑藉著自己的記憶,和小說中的主角一樣,混的風生水起,不用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就要面臨死亡的威脅。
夜幕降臨,城頭依舊在忙碌,空氣中充斥著焦土和鮮血的味道,在這一切的背後,更多的絕望。
星星一閃一閃,好像是天上的神仙在漠不關心的注視著這人間慘劇的發生。
「今天的傷亡情況如何?」
夜晚,陳知山強忍著疲憊,將眾人叫到州衙問話。
說實話,作為主帥,陳知山是最累的那個,因為他是幽河州的主心骨,哪怕再苦再累,也要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
所以整個攻守戰的過程中,他都不敢休息,時時刻刻奔赴在前線。
聽到問話,負責指揮大軍的張守珪道:「將士陣亡三百六十人,重傷數百人,目前有戰力的將士,只有四千餘人。」
「四千…」
陳知山苦笑,城中將士再加上壯丁,總共有七千人,可這才多少天,轉眼間就少了近一半。
而且他很清楚,那五千壯丁的戰力比普通百姓強不了多少,就這四千人守城,能守多久?
馮啟也道:「現在城中的器械,只剩下不到小半,根本撐不到預計的五天,最多只有三天。」
陳知山沉默了一下,問道:「東城門那邊沒問題吧?」
張守珪道:「自敵軍攻城之日,一直進攻西、南、北三個城門,卻沒有管東城門。」
「那好,去將東城門打開,讓百姓們儘快離開幽河州,能逃就逃吧。」
葛回忍不住道:「大人,敵方現在採取的是圍三闕一之法,證明敵方不想趕盡殺絕,我們何不趁這個機會,趕緊離開?」
所謂圍三闕一,是用兵打仗的原則之一,意思是攻城的一方在攻城的時候,無論有沒有能力全殲敵軍都要給敵軍留一條「生路。」
也就是說,城牆有四個方向,圍著三個方向打,
陳知山沒有反駁他,而是說道:「到了這個時候,本官要說一句,幽河州必破,趁還有機會,你們都趕緊離開吧,沒必要為了一座死城白白犧牲了性命。」
馮啟抿了抿嘴,「那你呢?」
陳知山搖頭,「本官不走,幽河州可以破,但決不能現在破,所以本官必須要留下來,能撐多久是多久。」
眾人面面相覷,動作都開始局促不安。
在場文武官員有三十多人,都是各部主官,對他們而言,幽河州就是他們人生路上的一塊墊腳石,通過幽河州,再逐步往更高的地方爬。
他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青春年華,日後的日子還等著他們去奮鬥,沒必要把命交代在這。
安靜了一會兒,就有一個人站起身,向陳知山躬了躬身,滿懷歉意道:「陳大人,下官家中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不能死在這,實在是不好意思。」
「陳大人,下官…」
沒過多久,就有六個人相繼離開。
剩下的人,面露猶豫,顯然是在糾結要不要離開。
陳知山淡然道:「大家放心,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本官絕不攔著,而且還會讓州衙撥款,讓大家能夠放心離開。」
葛回嘆了口氣,道:「陳大人,你這是又是何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等堅守數日,哪怕現在離開,也是大功一件,朝廷不會怪罪我們的。」
陳知山怔怔道:「本官也知道留下來是一個愚蠢的決定,可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或許這就是那該死的羞恥心作祟,現在棄城離開,確實能苟活於世,但這一退,就代表大楚南方數千萬百姓將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說到這,陳知山神色愈發苦澀,「沒想到啊,本官平常那麼沒底線的一個人,好不容易有了點良心,就要丟了性命,果然,人不應該有良心。」
馮啟站起身,臉色平靜道:「史聞史鑑,古往今來守城而死者,皆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下官斗膽,也想在史書上留下個美名。」
其餘人都被兩人說相聲似的對話給激起了鬥志,一個兩個站起身,激動道:「下官斗膽,雖死願往!」
「好!」
陳知山也起身,認真道:「各位的恩情,我記住了,若有來生,我再報答各位!」
葛回嘴唇囁嚅了兩下,過了半晌,還是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彼其娘之,不就是死嗎,特麼夾縫求生了半輩子,死一回咋了?